与其说农民起义,不如称为小吏造反,水浒传

刘云涛 https://yiyuan.99.com.cn/bjzkbdfyy/yyzj/260591.html
水浒传一书最出彩的地方就在于写人物有血有肉，从宋江，武松这种篇幅大的主角人物，再到王婆、差拨这种反派小配角，给人最大的观感在于真实。但我们细读，就又会发现这些写的真实的人物往往属于基层官吏，到了中高层将领如秦明、呼延灼、关胜你又不觉得他们有什么特别出彩的性格，而如蔡京、童贯、高俅等人更是纯粹的脸谱化奸臣了。这里的原因在于水浒传的作者施耐庵的生平经历，施耐庵的虽生平不甚详细，但一般认为他中过进士做过基层官员，对于小吏和普通百姓是他日常见到的，也因此写得入木三分。我们说梁山泊的两任大头子宋江与晁盖，宋江是押司，晁盖是保正算是编外的小吏，整部水浒某种意义上不如说是小吏造反。本文就来说说水浒传中的各类小吏。宋江宋江宋江在水浒中的小吏中可以独占一类，他出场时的赞诗写的是怀扫除四海之心机。志气轩昂，胸襟秀丽。刀笔敢欺萧相国，声名不让孟尝君。宋江虽只是一个押司，但自身业务精熟且心有大志。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在宋代，宋太宗曾明令禁吏人应举（以施耐庵的博学和对宋朝官制的了解有理由相信他是知道这点的），正常情况下宋江根本没有做官升迁的发展出路，更提不上封妻荫子，光宗耀祖。别看宋江在江湖上扶危济困，风光无限外号及时雨，英雄豪杰见了宋江纳头就拜，但宋江最关心的仕途，实际上早就到头了，若无特殊机遇，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成为一个官。宋江和其他小吏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从不贪钱，阎婆惜曾骂道公人见钱，如蝇子见血，但宋江真不是这类人，他不但不爱财，还到处撒钱，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宋江家产丰厚，但另一方面说白了宋江还是希望通过在江湖上结识的好汉，未来也许能让自己有个其他的出路，亦或者宋江没想那么多，大把撒钱结交好汉纯粹是对自己仕途无望的一种寄托，一个及时雨的虚名可以让他比普通的小吏特殊了，说不好听的也就是骗自己。宋江正是因为宋江以正规途径难有所作为他才最终上了梁山。宋江上梁山的导火索是江州题反诗，被黄文炳发现，险些引来杀身之祸。然而宋江为何要题反诗呢？因为当时宋江病情刚好，想找几个朋友吃酒，但那戴宗、李逵、张顺都恰巧不在，于是一个人吃闷酒，猛然想到，自己年过三旬，功不成名不就，心中苦闷突然爆发，便题了这两首反诗。我生在山东，长在郓城，学吏出身，结识了多少江湖好汉，虽留得一个虚名，目今三旬之上，名又不成，功又不就，倒被文了双颊，配来在这里。我家乡中老父和兄弟，如何得相见？黄文炳黄文炳说完了宋江，这里再讲险些让宋江没了性命的黄文炳，央视版水浒有意将宋江和黄文炳对比，加了一段黄文炳私下里找宋江谈话，说我也是苦苦的熬了数年，有时候也忍不住想写上那么几句，然后是颇为小人得志感谢宋江给了他升迁的机会。从水浒原著的角度讲，虽视角和电视剧不同，但宋江和黄文炳确实颇有相似之处，原文数次强调宋江刀笔精熟，黄文炳这个通判也是业务熟练，一眼就看出了吴用伪造的信有假，甚至看出了两个破绽（吴用只想起了一个），宋江深受郓城县令的信任，黄文炳深受江州知府蔡九的信任，虽然是小吏但在上官面前都有很大的影响力。不同的是，黄文炳没有结交江湖人士的习惯，而且人品不大好虽没说过他贪污，但侯健评价他虽是罢闲通判，心里只要害人，惯行歹事，无为军中都骂他叫黄蜂刺。这段中的罢闲通判四字，可能便是黄文炳心里只要害人的原因，书中来看黄文炳并没有为非作歹，宋江实打实的题了反诗，如何赖得黄文炳，很有可能黄文炳同样是觉得作为小吏，自己这辈子的仕途也就到头了，既然没有进一步的可能那就尽最大限度用自己仅有的权力，到处找有可能存在的刺，于是就是所谓的心里只要害人。戴宗、施恩戴宗戴宗和施恩虽然一在天罡一在地煞，但在为吏上面其实是一类人。戴宗是江州两院押牢节级，施恩是孟州牢城的小管营，古人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两位则是靠犯人吃犯人，在对待犯人上面和林冲遇见的差拨并无区别，书中戴宗在不知道对方是宋江时，宋江有意要见他一见所以不曾给他行贿，是以戴宗就到了牢里索贿。当时的戴宗大骂宋江黑矮杀才你这贼配军是我手里行货，轻咳嗽便是罪过我要结果你也不难，只似打杀一个苍蝇。完全就是林冲遇见的那个差拨的再现。不过戴宗在知道了宋江的身份之后，可谓是对宋江恭敬有礼，也颇算得上两肋插刀，这点就跟差拨是另一类人了。施恩也是类似，孟州牢城营犯人之间流传着盆吊，土布袋这种恐怖酷刑，武松曾看见一队犯人在酷暑下做活丝毫不敢休息，前去询问为何不去阴凉处，犯人却笑着回答，我们拨在这里做生活时，已经是人间天上了，如何敢指望嫌热坐地？还有没人情的，锁在大牢里，求生不得生，求死不得死，可见施恩父子平日里对普通犯人是什么态度了，而施恩本人在夺回快活林后对商户们变本加利的剥削，甚至还不如蒋门神。施恩但跟戴宗类似，施恩父子对江湖上的好汉却是敬重，很多人认为施恩父子对武松只是利用，实际上施恩后来跟武松感情深厚，可谓手足兄弟了。武松被捕后正是施恩花了大把银子前去营救，才从死罪变成了再度发配，而施恩在武松坐牢期间也上下打点，给够了牢内大小人员酒肉银钱，从武松被捕到判决的两个月，武松好酒好肉的过着，没有受到任何折磨，最后发配前的二十大板也在银子的面子前没有打重。试想，若无施恩这般打点，武松在监狱里两个月吃不饱穿不暖，发配钱再重重挨上二十大板，真还能在飞云浦反杀？而武松临走之前，施恩带着伤来给武松送行，不光给了银两，还带有棉衣、麻鞋、烧鹅，金圣叹在读到此时批注道写来竟是父子夫妇兄弟，不是朋友，故写得好。重读之，觉实实写得好，我却写不出。送银子，送吃食、送衣物，仔仔细细，一般朋友送别如何会如此细心？所以金圣叹感慨此处施恩对武松好似父子夫妇兄弟。为武松送行的施恩朱仝朱仝算是水浒小吏中的老好人了，周全了晁盖、宋江、雷横。尤其是雷横那里，朱仝是冒着自己犯罪也去全了雷横的孝心，雷横为母失手杀人，县令因为雷横杀的是他的姘头一定要雷横的性命，朱仝拚着罪名放了雷横。朱仝的义气和人品算是水浒小吏中独一份的了。朱仝何涛何涛是奉命捉拿劫生辰纲贼人的小吏，此人也很值得一说，从书中来看他奉命捉拿晁盖等人完全是公务，跟晁盖等人并没什么私仇，梁中书府上的老都管等人在丢了生辰纲后，他们直接去了太师府报案，于是蔡太师下了严命，济州府尹接到通知，这事儿你十天解决不了，少不得要发配沙门岛一趟。济州府尹对蔡太师自然没胆子发脾气，就拿何涛出气，说我要是被发配了，也先发配了你。你是个缉捕使臣，倒不用心，以致祸及於我！先把你这厮迭配远恶军州，雁飞不到去处！便唤过文笔匠来，去何涛脸上刺下迭配州字样，空着甚处州名。何涛这个人物其实正是体现了小吏的难作，上官不如意要拿他出气，而限期破生辰纲的重担压在他身上，其实他算是颇有手段了，得到了白胜的信息之后，在夜黑风高之际神不知鬼不觉地抓了白胜一家，抓了之后立刻蒙住头脸，从出动到收尾无人知晓白胜被抓。若非他不知道宋江跟晁盖交好，向宋江这个公务人员泄露了信息，到最后晁盖几个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查到了。何涛何涛最后结局算是颇为悲惨，被阮小七割了耳朵，回去之后必然还会被济州知府问责，从何涛身上是看到了一个纯粹是正常办案小吏的难做。其余小吏何涛之后，其余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单独说的了，如林冲遇见的董超、薛霸、差拨等人，一句话概括，纯粹是贪赃枉法，阴险狠毒之辈。雷横、蔡福、蔡庆兄弟大体也可划做一类，在没有触动他们利益的时候，他们也愿意与人为善，但有足够的诱惑蔡福、蔡庆兄弟时他们也会去干些害人勾当，雷横可能稍微好些，但对晁盖的银子也收得开心。水浒一书的小吏大概正是施耐庵所见所闻基层小吏的写照，三国这类上层视角的小说，我们看到的更多是王侯将相，反而并不见得真实（毕竟作者也接触不到这些人），但水浒写小吏，写普通百姓，数百年后的今天再去读，却感到虽时代不同，但普通人的行事逻辑总归是没有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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