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鹏朋友渭南文艺

当烂娃走出监所,站在大街时,已是下午四点过了。暑夏的秦山古城闷热干燥,尽管马路宽阔,还是一丝风都没有。烂娃身上没有监所的凉意了,只有燥热的感觉,被汗水浸透的体恤粘在背上。

烂娃环顾四周,没有他想看到的身影,看来不可能有人来接他了。他干脆拿起行李,向前漫无目的地走去。在里面听说城里坏人多,好人少。“我连自己是不是好人都不晓得,还想城里坏人多?”烂娃一边走想一边咧嘴自嘲。

走到中心广场的银杏树下,烂娃躺在连椅上眯眼打瞌睡,其实脑子全在回忆往事。“以前的我确实太‘烂′了!”烂娃边回忆边自责。自己虽生在农村,长在农村,却遭乡亲们唾弃,是村里公认的“烂娃”。

烂娃和金焱、二锋是发小,小时侯经常一块掏鸟窝、偷西瓜,一块打群架,一起被老师罚站。自从上一年级离了妈,五年级没了爸后,烂娃就成了孤儿。由于营养不良,烂娃象个活妖(黄鼠狼)一样,面黄肌瘦,两腮无肉,身上穿个夹袄,鞋子都露出了脚趾头。虽说考上了初中,但没人供他继续上学,所以早早辍学回家。

烂娃家里除了三间老房,炕上只有黑黄的破席片和打了几个补丁的被子,地上除了灶具和一张油渍斑斑的饭桌、一个老式的柜子,几乎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用家徒四壁形容毫不过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烂娃早早就学会了独立生活,自己做饭、蒸馍、洗衣服、缝扣子。金焱和二锋在学校受高年级同学欺负,烂娃几次到学校替他俩撑腰,金焱和二锋也经常把上学背的馍,分给烂娃吃,哥仨惺惺相惜,干脆效法桃园结义,在烂娃家院里的桃树下,结拜为兄弟。

烂娃年仅十二岁就跟上村里老泥水匠当学徒。别看烂娃年龄小,但出门干活有眼色,十五岁就由小工转为大工了。金焱和二锋初学毕业时,烂娃已经成为远近闻名的好匠人,家里也有了变化,房子翻修了,也有了几件像样的家具。

二锋没考上高中,便随烂娃进了建筑队。有一次二锋不小心受伤住院了,烂娃不仅出钱而且出力,在医院亲自陪护,直至二锋康复。

烂娃二十刚出头,身高一米七八,穿一身绿色军用服,人很精神。能吃能干,血气方刚,重要的是能挣下钱,就有人给他介绍对象,姑娘是邻村的,他曾拉着二锋偷偷去看过他对象,模样还不错。

″烂娃时常给女方家干活,挣的钱多数都花到了对象身上二锋到学校给金焱送馍来时说。

“给烂娃提醒一下,心眼别太实,给自己多留点!”金焱说。

“我心里有底。”烂娃每次都不当回事。

怕怕处有鬼,当烂娃正二八经提出结婚时,女方父母悔婚了,另攀了高枝。烂娃很伤心,更觉气愤,便和二锋去人家要财礼和他给姑娘花的钱,女方不但不退钱还把他俩狠狠地打了一顿。看到好友鼻青脸肿,衣服都被撕破了几个口子,刚上大学的金焱既同情烂娃的不幸又气愤女方的霸道,便代烂娃写诉状到法庭,但法庭最终以证据不足而不了了之。

遭受重大打击的烂娃,整天借酒浇愁,不思进取,烂车推雨地——豁出去了。泥水活都丢给二锋去干,整天和一些打架赌博的混混在一起,二锋劝说几次没效果,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仨人关系也慢慢淡了。

金焱大学毕业后在县城当公务员,二锋已成包工头,找他帮忙联系活时,说起了烂娃的情况。

“烂娃跟古镇上的黑龙粘上了,竟然上场子赌博了。我说了他几回,烂娃只是嘴上说改,过后全当了耳旁风。”

“甭看烂娃念书少,肚里没多少墨水,但对打牌赌博那些玩意却有悟性,别人一点就透。

“跟着啥人学啥人,人家如今摇骰子、打麻将、飘三叶样样精通。”

“怎么会这样?!”金焱听了大吃一惊。

二锋带金焱去找黑龙,求黑龙放过烂娃。但被黑龙呛了回来。

烂娃真成了村里人眼里的烂娃了,靠赌搏腰包有了一点点钱,他迷迷糊糊跟着黑龙胡浪,在黑龙的蛊惑下开始设场子。在人面前也耍开了派头,他皮鞋擦得锃亮能瞧见人影,头发梳得溜光,蝇子飞到他头上也站不稳当。走到哪儿,都被一帮小混混簇拥着追捧着招摇过市。

呸,羞先人哩,蛤蟆再打扮都是板板嘴。”

“笨狗扎个狼狗势……好多人在背后都骂烂娃。

“十赌九烂,找个正经事干!金焱苦苦相劝“你好好争个气,不要再跟黑龙混了……

“咱俩不是一条道上的,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咱俩一起包活,我干活你监工……二锋多次诚恳相邀。

“我现在挺好的,咱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正自我感觉良好的烂娃,不但不听,反而对两位兄弟的良苦用心嗤之以鼻,甚至敬而远之。

一次,二锋在街边补鞋,看见烂娃骑了一辆崭新的五羊摩托车,呜噜噜一阵风似的刮过,差点把行人撞倒。那扑扇起来的风,把小孩的帽子揭翻了,把姑娘的裙子掀起来。路边的行人就指着他脊梁骨骂,说他忘了先人姓啥叫啥。

还有一次,金焱和女朋友散步,突然“呼哧”一声,一辆摩托车从金焱身旁一掠而过,吓了他一大跳。金焱抬头一看,那骑手后面坐一打扮妖艳的女子,金焱气得骂了一句狗怂”,那骑手回头对着他吹了个口哨,金焱才认出是戴了一副墨镜的烂娃,当时就意识到这家伙是故意在自己面前显摆。还没等他开口,烂娃就一溜烟张(跑)了。

俗话说,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烂娃也有点背的时候,一次耍赌,屡战屡败,将设场子挣来的钱输光倒净不上算,把心爱的女人输了,还把那辆五羊也输给了别人。他输红了眼,欠了别人债,别人债逼得紧,他不得已把老庄子给贱卖了,并纠集了一帮地痞流氓到当初悔婚的女方家敲诈勒索,钱加倍地要回来了,面子也挣足了,但没多久在公安局的扫黑除恶行动中,烂娃团伙被定性为黑恶势力,服刑两年。坐牢期间,除了金焱、二锋多次去探监,昔日的狐朋狗友和亲戚竟没有一人来,烂娃哭得鼻加眼泪,金焱劝他好好表现,争取减刑。在两位好朋友的关心和鼓励下,烂娃提前释放,就有了开头的一幕。

正当烂娃胡思乱想时,听到二锋在喊他。他猛地坐起身子应了一声,二锋气喘吁吁地从远处跑到跟前,金焱出差了,叫我去接你,路上堵车来迟一会就不见你了,把我能急死。两个好友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无事可干的烂娃主动回村给人过事当相辅,乡亲们知道他不仅把房输了,而且刚坐牢回来时,指着他脊梁骨骂他是烂秆、赊货、败家子,见了他翻白眼,吐唾沫。在烂娃最无助的时侯,金焱和二锋又一次帮了他,不仅给他租了房子,而且找了个送外卖的活,让他的生活有了保障。而那些过去跟他混吃混喝的小跟班却一下消失得无了影踪,连引他上道拉他入伙的黑龙也对他避而不见。有人感叹,患难见真情,夸金焱、二锋讲义气,是烂娃的真心朋友。

一个夏天的中午,金焱敞开着家门,正在桌前埋头写稿子,突然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伙计,忙着哪?”金焱抬头一看是烂娃,一头乱蓬蓬的长发,一脸的胡子拉碴,虽然一身牛仔服,但明显很破旧了。金焱愣了一下,忙给他泡了一杯茶。

“嗯”他清了一下嗓子说“谢谢伙计没有把我往外撵!”

“我是啥人你还不知道,有啥话直说!”

“伙计,能不能借我点钱?”

“准备弄啥?”金焱心想是不是闯啥祸了,或是借钱去赌博。

“想出去打工。”烂娃好象看出金焱的心思,补充一句“我已金盆洗手,早不再赌博了。”

去哪儿?需要多少?”

“新疆,二锋给了我一千,还差一千五!”

“穷家富路,给你两千。

他俩说话间,金焱媳妇拿出几件旧衣服送给他。

″这,这咋好意思……”烂娃红着脸,眼里满含泪水,嘴唇颤抖着说。

浪子回头金不换,我相信你,伙计到那里好好干!”

“你放心,不干出个名堂我决不回来!”烂娃用手抹了一下脸,坚定地说。

“到地方安顿好以后,打个电话或来个信!”

行……烂娃哽咽了一下,眼圈又红了,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金焱看着烂娃消失在视线里,才摇摇头,叹了口气……

叮铃铃电话铃响了,正在办公室加班的金焱,一看是个乌鲁木齐的陌生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伙计,我是烂娃。”那个几年不见,邋里邋遢的形象浮现在金焱眼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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