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小说晓白辞职

文/卢东群

“爹，单位干着没意思，我想去广州。”晓白低着头说。

东子狠狠瞪了她一眼：“爹，你得说说她。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就觉得单位撑不下她，上窜下跳哩，也不看看自己都快一巴掌年龄……”

爹吧嗒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看看东子，又看看晓白，笑了笑，轻叹一声，摇摇头没说什么。晓白小心抬起头，用眼角的余光扫了爹一眼。

爹一脸平静：“家务事，你俩商量。别急，别吵。”第一次，爹没有顺着东子的意思责怪晓白。晓白翘起嘴角斜了东子一眼，结婚十几年了，每次俩人闹矛盾，爹总是批评自己。这次，哼！

蝉在树上叫得欢，树叶像被施了定身法，洒下一地斑驳的影，院子里的凤仙花开得红艳艳的，在阳光下泛着光

午饭时，爹擀面，晓白烧火，东子帮忙洗菜，以前也是这样。孩子们在院子里玩沙，骑自行车，打蝇子，摘花，玩得热火朝天。和从前又不一样，以前晓白总是叽里呱啦和爹说个不停，家里家外，左邻右舍，工作细碎，小时候的鸡毛蒜皮，只要一回家她就变成话痨，和爹有说不完的话。

东子在一旁时不时补两句，爹听着只是笑，偶尔说两句，画龙点睛般，点得俩人心里亮亮堂堂。晓白说完了，爹说起村里张三家娶儿媳，李四家抱孙子，王五家孩子考大学，仨人絮絮叨叨说不停。晓白喜欢和爹拉家常，爹一个字不识，可说起话来，总是意味深长。

爹，上班工资太少，吃喝都管不住。

哦，钱多钱少都能过，关键是心要乐呵。

上班累还管得严，干不了啥名堂，没意思。

端人碗，受人管。庄稼汉，还有老天爷看着哩。干啥都要用心，用心就能结果子。

爹有化绵掌，没知识，有文化。不管啥事到他那儿都是小事，或者没事。爹就那样，不惊不乍，化神奇为平常，不慌不忙，化平常为神奇。

现在，爹不说话，晓白心里也有说不出的滋味。她知道，爹心里不自在，她哪能自在呢？

吃过午饭，爹和东子坐着，晓白带孩子们休息。

一觉醒来，爹和东子还坐在门口，地上放着一大杯水。

睡好了？爹笑着说，喝口水，一起去园子地看看。

孩子们一听欢呼雀跃。这时节，正是菜园里最热闹的时候。小时候，晓白就喜欢跟着爹妈一起去菜园里玩。妈走后的这几年，爹一个人也把园子侍弄得生机盎然，韭菜像细叶兰，炫耀着细碎的白色韭花；辣椒含而不露，把细长的青椒藏在繁茂的叶子里；空心菜、玻璃翠绿得耀眼。每次回家，爹都会收拾一袋子菜让晓白带上。

沿着门前的小路走十分钟，就到了园子地。地中间，挺立的花椒树上缀满了绿色的小花椒；枣刺篱笆上爬满黄瓜藤，顶花带刺的黄瓜小刺猬一样躲躲闪闪；豆角沿着搭好的木棍爬得老高，一条条小青蛇样的豆角吊着；朝天椒团团簇簇，向天举着小拇指大小的红尖尖，煞是好看。

爹，花椒树几时种的？我记得以前没有。

两三年了。自己出的，也不知哪落的种子，就出了。

哦。

你看，树比人强哩，在哪儿都能长欢实。开始看着不起眼，天旱天涝它才不管恁些，一点点长，一天天长，长着长着就结果了。你看黄瓜，刚栽的时候，生怕它活不成，现在都吃好多黄瓜了。辣椒吧，两头牛进来踏了几脚，吃了几嘴，歪歪扭扭也活了，结的辣椒还不少哩······

不管在哪儿，好好长，都会结果。

爹轻轻说着，顺手摘了个黄瓜递给晓白，不用洗，直接吃。

小白咬了一口，脆生生，甜津津，水嫩嫩。

晓白看了东子一眼，笑了，东子也笑了。

爹，我知道了，你放心。爹看了晓白一眼，笑着点点头。

盛夏的菜园，一片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