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考上香港名牌大学,这对快递员父母做对

储雯(左二)参加香港理大校长欢迎会身为最普通的农民工,储祥林夫妇18年来为女儿的成长做了很多次选择,今年夏天,储雯以高分考入香港理工大学,她想感谢的不是贫穷,而是父母的陪伴与智慧。文/蒋菲香港理工大学位于尖沙咀中心,南面是维多利亚港,北面是人潮拥挤的旺角。8月28日,储雯穿过一幢幢砖红色的建筑,钻进理大旁边的地铁红磡站,她要赶去深圳和朋友汇合,漫威电影《蚁人2》刚在内地上映。开学初的香港夜生活安徽合肥,肥东县圆通快递网点,储雯的父亲储祥林正忙着分拣快递,办公室里,母亲金凤萍一边挥舞着苍蝇拍,一边在电脑上处理各种数据,因为前两天陪女儿去香港报到耽误了工作,她加班加点,也要把员工当月工资结算出来。绝不留守年,储雯出生在江苏无锡,户口却在里外的安徽肥东,她的父母都是进城打工的农民。跟丈夫储祥林一样,金凤萍也是高中毕业,却在当时做了一个现在看来英明无比的决定——辞职在家,全职带娃。那一年,中国刚做完第五次人口普查,数据显示,全国农村有万留守儿童,短短五年后,这个数字就变成了万。储祥林至今找不出理论,去解释当初的决定,“也许老婆见过更多世面吧,她在上海、杭州工作过很久。”绝不让储雯成为留守儿童,尽一切可能陪伴女儿成长,年轻父母为新生儿达成第一个共识。但理想很快被现实压垮,当时储祥林在纺织厂当机修工,一个月只赚两千出头,应付夫妻两人的衣食住行就很勉强,更何况还要养育一个孩子。万般无奈,储雯刚满周岁,就被临时托付给肥东老家的大姨家照看,金凤萍新找了一份工作,没日没夜干活,盼着手头一宽裕,就把孩子接回无锡。一家人打工时期住过的房子三岁那年,储雯回无锡上幼儿园,金凤萍特意换了一份晚班工作,这样爸爸早上送,妈妈傍晚接,夫妻俩可以错开时间照顾孩子。等到女儿上小学,夫妻俩又决定,不让她去上民工子弟学校,而是选择了一所公立实验小学,每年要交元借读费,而当时夫妻俩一个月收入加在一起也不到元。为了方便接送女儿,夫妻俩把家搬到女儿学校的附近,一个月房租元,在储雯模糊的回忆中,那是一间再简陋不过的平房,巷子里四处乱跑的孩子大多蓬头垢面,只有她,永远被父母收拾得干干净净。唯有陪伴小学六年,储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玩具,也没什么特别值得炫耀的衣裙,父母手头颇为拮据,柴米油盐之外,最舍得付出的唯有时间。储雯小时候爱画画,储祥林看着她在纸上一遍遍涂鸦,就想着要让她多感受外界的美。他就用竹子编了一个篮子,装上永久牌自行车的后座,为储雯设了个专座,二人骑着车逛遍了整座无锡城,每一座公园都回荡着父女二人的欢声笑语。金凤萍则在陪伴中收获了更大的惊喜——家中仅有的一本新华字典,快被储雯翻烂了,女儿学拼音不久,就认识了不少汉字,有些还是生僻字。这颗兴趣的种子,金凤萍一直小心呵护,助它萌芽成长。一到周末,妈妈就骑上爸爸的自行车,载着储雯去新华书店,母女俩随便找个角落,一泡就是一整天,储雯顾自看童话书、漫画书,金凤萍也不闲着,钻心研读管理学书籍。储雯小时候喜欢读的书籍“虽然我就是个打工的,在单位也管着十几号人,别人工资拿三四百的时候,我拿五六百,后来涨到元,那时候我就一个想法,过更好的生活,不让自己的孩子当留守儿童。我自己呢,也不能做在家里烧饭洗碗带孩子的专职太太。”金凤萍说。新书不便宜,可是只要储雯想看的书,爸爸想方设法也要买到,有时候一连要跑好几个书店。一天清晨,小储雯刚睡醒,就发现床头放着一本五颜六色的书,正是她期盼已久的《十万个为什么》,小姑娘高兴地跳起来,好几天抱着书不撒手。储雯上高中那年,刚好遇上搬家,家里整出的书足足装了十几个麻袋。返乡创业作为一名父亲,储祥林夫妇对女儿的成长倾尽所有,一方面他们相信自己的女儿足够优秀,另一方面也担心她像其他随迁子女一样,随着年龄的增长,最终还是无法融入城市社会,而这道难题,除了回老家,好像找不出其他法子解决。储祥林在无锡一家外贸公司上班,会把针织衫的样衣用快递发往苏州的代工厂,一次和快递小哥偶然聊起,他才知道仅自己所在的一个部门,单月快递费就高达四五万,他目瞪口呆,也一下抓到了回乡创业的方向,在外漂泊16年,他知道家乡今非昔比,能不能回肥东开个这样的快递站?通过上网搜索,储祥林发现当时有两家快递公司符合自己的期望。一家是申通,采用片区承包模式,个人投入少一点,相应的总公司控股比例大;另一家是圆通,采用加盟制度,储祥林不想继续打工,想做自己的独立分公司,于是选择了圆通。年,储雯上小学两年级时,全家搬回了肥东,夫妻俩贷款买了房,又出资几万元买下当地圆通快递经营权。肥东圆通成立之初简陋的20平米门面房新开张的快递点,颇有些简陋,一间20平米的门面房,是每月花元租来的,摩托车和小货车也买好了,就是员工没几个,除了一名高中毕业的客服,储祥林和金凤萍要身兼数职,说是老板,更像分拣员、快递员、出纳……肥东圆通成立之初简陋的20平米门面房成功愧疚万事开头难。当时整个肥东,申通一家独大,储祥林手上没有一个客户,只能送总部下来的派件,而彼时还没有派件费一说。工作环境和强度也很恶劣。派件量大的时候,储祥林每天清晨四五点就要出门,而收件地址又大多集中在工业园区,附近建筑工地尘土飞扬,他还记得那段时间特费衣服,不是穿坏的,而是洗坏的,每次派完一天件,衣服上落满水泥尘土,沾了汗结了块,拿回去一洗一搓就是个洞。没收件,就没收入来源,储祥林只能硬着头皮挨家挨户拓展客户,但对方嫌他是新人,不敢轻易交货给他。连碰几次壁,储祥林决定专门捡申通不做的客户。当时,肥东有二十几家羽毛球厂,羽毛球装箱寄到外地,既占仓库又占车厢,而一箱寄费才十几块钱。圆通速递网点刚好,一家羽毛球厂有箱货要寄到上海宝山区,收件方直言哪怕路上丢了一箱,就会全部拒收,且隔日就要送到。厂家负责人在被申通婉拒后,找到了之前来毛遂自荐过的储祥林,没想到储祥林立马开着小货车来了。眼看着身材消瘦的储祥林,跟工人们一起搬上搬下,拉了足足三趟,才把货全部送到圆通安徽合肥转运中心,负责人感动了。第二天,这批货准时抵达上海,一件没少,储祥林有了第一个忠实客户。肥东县的老板圈子不大,几家企业的老总碰到一起,也会交流使用快递的经验,谁家价格便宜?谁家服务到位?储祥林和圆通的口碑渐渐传开。从零开始,到每天收二三百单,储祥林只用了三个月,但他至今都在愧疚,那段时候没照顾好女儿。储雯周日不上学,而妈妈忙着分拣,爸爸只好带着她一起送货。最难忘的一次,为了给服装厂送一卷急需的布料,储祥林凌晨5点半就起了床,他把储雯从睡梦中摇醒,绑在摩托车后座上,一路上每隔一阵子,都要用手戳戳女儿,“雯雯,别睡啊,睡着了会有危险。”双喜临门年,天猫双十一购物狂欢节兴起,随着电商件爆发式增长,全国快递业务迎来井喷。储祥林也借到了东风,终于从快递员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快递老板。年,肥东圆通网点业务量剧增,场地扩大到平米,快递员增加到12名,此外还有操作员8名、客服5名,公司升级为独立分公司,直接跟上海总部对接。夫妻俩的年收入,也从最初的8万增加到20万。储祥林在新的肥东圆通办公室工作年,储雯小学毕业,储祥林夫妇已经有足够的经济条件,为她选择一所著名的民办初中。为了女儿,夫妻俩放着自己买的房子不住,全家搬到学校附近陪伴,虽然房子和当年在无锡租下的平房天差地别,但依然没有电视机、电脑和宽带。站点人手充裕,金凤萍便转岗做了财务,她每天严格按时下班,确保赶在女儿放学前开始做饭,因为储雯习惯吃完晚饭再做作业。储祥林通常要到9点之后才能回家,家里没任何娱乐设施,他就抓一份报纸或捧一本书,坐在女儿身边当陪读。有几次实在太累,看着看着就打起呼噜,这时女儿就用手戳戳他,严肃地教育他“爸爸你抓紧去睡!”年,储祥林家双喜临门,储雯考上安徽省重点中学——合肥第六中学的理科实验班,其中数学更是考了满分。年底,夫妻俩盘完账,发现年收入第一次超过了50万。生活在变好,可母女感情偶尔也有磕绊,高二那年,储雯看到同学申请去了华盛顿大学也想出国,妈妈却以“你还小”为由拒绝。女儿正在生气,却看到妈妈正在翻她看过的《乔布斯传》和《硅谷钢铁侠》,她一下子想到那天上街,一辆特斯拉呼啸而过,自己一脸兴奋拉着妈妈说这是偶像造的车,将来也要买,没想到,妈妈这就去研究马斯克了。储雯高中时候喜欢阅读的书籍而在金凤萍的眼里,反而是女儿成就了她——她为了能随时参与女儿的话题而阅读,可阅读反过来也丰富了她的知识和视野。那个被绑在摩托车后座上的小姑娘长大了,正朝着自己的下一个目标——哈佛大学进发,她希望未来能跟偶像马斯克一样,成为一个能够改变世界的人。储雯(左二)和理大校长唐伟章博士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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