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麻雀苍蝇鱼及二元辩证魏时珍日

魏时珍（—），名嗣銮，字时珍。四川蓬安人。年考进上海德文医学堂（同济大学前身）德文科。后加入少年中国学会，为《少年中国》月刊撰稿。年赴德留学，年获得哥廷根大学数学、物理学博士学位。回国后在上海同济大学、成都大学、四川大学等校任教。年后任四川大学数学系教授。在德国留学期间，曾与爱因斯坦通信，成为最早介绍其相对论的学者之一。撰有《偏微分方程》等。

今叶新教授将其在《少年中国》杂志发表的《旅德日记》整理发表，以窥当时在德留学生之生活一斑。

年6月二十五日

昨晚阅书时间过久，梦中亦觉在深思。

晨起，见蚂蚁往来，因思在乡下时，每见蚂蚁搬家，则必下雨，不解何故。据物理家言，下雨之前后，其气压必有变动，岂蚂蚁感觉气压之官能，较吾人为绝乎，不然，何以能前知如此？又蚂蚁在下雨之前，何以要搬家，亦未尝深考，大致蚂蚁住居低下，设有大雨，必遭倾覆，故徙以避之。

又思在家时，麻雀群集阶前，以竿搞地作响，彼辈仍顽固不起，若放枪作响，彼辈即立飞远飏，是麻雀对于各种声音，颇能辨知，孰能为害，孰不为害。但此种辨识，必为后天的，何者，以人类之有枪，为时甚暂，（与动物在地球上生存之年龄，比较而言。）在未有枪以前，彼辈当不知枪声之可畏也。且此种认识，必为遗传的，以许多小鸟，其生平固未尝经枪声之危险，设非遗传的，则彼辈当不知其可畏，因之亦不避矣，故又谓其为遗传的也。

尝见苍蝇久扑玻璃窗，不已，因思，彼之所以久扑者，以玻璃窗极明，似无物也。设几千百年后，苍蝇受伤而反省，因反省而规避，规避之久，则成习惯，习惯既久，则成性根，性根既深，转而遗传，如此则苍蝇当知彼似空者，仍非无物，一触不通，即转而他往矣。大凡一性根之成，必须经几千百年，彼苍蝇现在之所以犹不知避玻璃而他去者，以玻璃之见用，为时尚暂故也。

俗谚有“上一回当，照一回亮”之说，此种觉悟，全赖记忆，设吾人无记忆力，则虽上千回当，亦不知照一回亮耶。但此种记忆力，不仅人有之，即下等动物，亦未尝无有，下例可证也。

阅鲍尔生氏所著《哲学进阶》，谓德人某尝于一水盂中，以玻璃为界，其一面置一鱼，其一面置一此鱼所极嗜之物。当鱼之初见此物也，奋力扑去，不幸为玻璃所阻，其势不能。然而鱼固不知玻璃之为阻也，因再扑三扑以至于无数扑。数日以后，鱼乃渐渐回省，以为彼物者，必有一特别之保护物，在其身旁，而后己乃不可近，于是乃不再扑。后德人某更将玻璃取去，鱼一见彼物，则远避。于此可见，鱼亦有记忆能力也。

苍蝇有记忆能力与否，未尝深考，以大体测之，总当有记忆力，特其程度，恐不如鱼之高耳。

在动物中，有种同而智识异者。在四川时，常患蚊嚼，但放帐后，即不知再入。在上海时，则异此，虽放帐，蚊仍能入，以彼从帐下，沿床缘而上故也。必将帐卷在席下，而后乃不能入。是上海之蚊较四川之蚊为黠，故谓种同而智识异也。此事不仅为吾一人所觉，询之他人，皆有此感。

生物学极有趣，但此刻为理论物理所包围，无暇及此，但六七年后，终当习之。世界之现象，凡有两种，有可以全用因果律说明者，如物理化学等所治是也。有用因果律不能完全说明，而必待目的论者，如生物学，其主要也。

明因果律而后知世界现象之有恒，明目的论而后知世界现象之有味。徒知世界现象之有恒，而不知其有味，终为遗憾。

吾人对于世界之现象，知其因果最多者，知其目的最少，如天体之运行，其因果吾人知之甚稔，然而其目的，则无人能测度焉。反之知其目的最多者，知其因果最少，如人类之行为，吾人知其目的最深，而其因果则鲜有能精计者，故因果之了解，与目的之了解，常为反比例，此亦奇事也。

午后到大学教授野蒲斯坦银家，彼问吾国思想界情形如何，吾以有新旧两派对。彼谓：“现在世界，都反常，中国人拼命学欧洲，欧洲人又拼命学中国，其实两个都不对，各个民族，总要能保他的特性才好。”此言与太戈尔之言相似。野蒲斯坦银者，教数学者也。

晚与楼下店主人之大女谈心，亦饶兴趣。

好看好用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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