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会,让记忆轻轻走过

一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来电号码，他选择了忽视，手指轻轻一按，“您好，我现在不方便接听您的电话，请稍后再拨”。

他知道来电者的目的——毕业二十周年的同学聚会。上回十五周年他已经缺席了，这次还找不到理由推托。为什么还是不想参加？心里清楚得很，但他这次有些纠结，在未拿定主意之前，他还是回避了发起者。

他拨了电话，“OK，你在吗”？

OK是他大学死党，还是他结婚时的一位称职的伴郎，当年舍命为新郎官挡酒最终光荣卧倒在“战场”的恩情使他总觉得欠他的，直到OK新婚那天接新娘时，为敲开新娘闺房的门，作为兄弟团的核心的他答应姐妹们要代替新郎官单手做二十个俯卧撑，在未趴下之前坚持下来终获“胜果”，这才还了他一个人情。

电话很快接通了，“兄弟，怎样”？

“你收到消息了吗，两周后的毕业20周年聚会”

“早知道了，是了，你不是又不想去了吧？，上回15周年很多老同学都来了，他们都提起你呢，问我怎么你不来，搞的我都不知道怎么帮你解释了”

“毕业这么多年了，大家这么多年没见，见了面都不知说什么好，何况大部分本来也不是很密切，现在更显疏了，咱们几兄弟小范围畅聚就行了”

“你真会找理由啊，同学聚会不出席，同学群也不加入，看上起架子挺大呀，我看你还是为了她的缘故吧”.....

二

“社科系大一新生入学典礼即将开始，请办好报到手续的同学请速到一号教学楼一楼会议室”，听到广播的呼声，他像盲头苍蝇似的找不到北，正到处问人“一号教学楼一楼会议室在哪”，结果很多人都和他一样都是新生，都持同样的问题正寻求帮助。

“请问，您知道一号教学楼一楼会议室在哪吗”？

一位带眼镜的女生怯生生站在面前，看上去秀气文弱而神情上又略带有点俏皮，他一愣，立马精神了，路盲换成了向导......

往后一段日子，彼此成了同学的她对他总有那么点依赖，打饭买饭票找他排队，新课本也让他给她带上，晚自修结束很自然送她回宿舍......

他总觉得她是否在向他暗示着什么，或者期待着他做些什么，他不知道他是否该进一步做些什么，一直在踌躇和犹豫。

直到他看见别的男生有追求她的行为或者她与别的男生熟络的现象，他有点急了不自信了，终于在一个晚自修的休息时段把她约了出来，教学大楼门前的桦树下，掏出那首为他写的“卜算子”词，为她念了出来。

她害羞了，涨红脸低下头轻声说“我还没想过这事呢”。谁知她面对的是一个傻愣小子，完全不懂这种情况下女孩害羞的含义，一个劲喃喃自语“我不管了，我对你的爱直到你结婚之前都不会变”，反反复复这句话，10分钟后，秋夜的星空看不过眼了，飘起了细雨，女孩默然一句“我上去了”就匆匆跑回了课室，留下完全没有知觉的他呆站着，木立在微风冷雨中。

是自我放逐还是变相报复，他搞不懂，只知道从此以后的一段时间里，他的状态呈负数了，不断地找机会谈恋爱，不断的换女友，形同浪子，成绩也由班上的前十滑到后十，像个问题学生，结果大学最后一年考试两科亮了红灯，几乎毕不了业。

三

每周的周一上午10点是例会的时间。这天会议上PPT才讲了三分之二，手机推送了OK发来的信息“上周广州地区的同学碰头会，她也来了，告诉你她现在还是单身”，他急忙把信息删掉。

心很自然的不能平静了，“......今年快要结束了，请大家保持好最佳状态，争取完成年度任务”，有点草率地把会议结束，回到办公室，推开窗户，点起一根烟，远处一片白云蓝天，真个是“白云悠悠，何处挂愁”啊，他自言自语。

回到座位上，在台历上面划圆圈，记得计划那天是出差山东一个客户那谈年度合作框架协议的，他把那天的圈圈搽去，改了另外一个时间，同时发了信息给文章开头电他那位本家同学“那天我有空，一定参加”。

其实，自毕业后加倍发奋，他考取了另一间大学的研究生，心里就一直想把那段经历抹去，正如他一直避免一切与那段过去有关联的人和事，真的有一段时间，他也真的相信自己已经忘却了那段不堪回首的曾经。

事实证明一切流于表面的形式是最徒劳，而相对的内心是最清澈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早成家立室，与贤惠聪颖的太太和健康可爱的儿子组成了羡煞旁人的三口之家。对她也早已没有了任何的幻想，任何记恨，然而，心中始终有一个结，未曾解开，就像江心的一块顽石，阻碍畅流。

“你去吧，该做什么，该说什么，你觉得可以就行，我相信你”，太太的表态让他很意外，其实他早就与他太太谈及这段荒唐失败的初恋往事，也经常被太太取笑其傻。

“你当时多大了，怎么还不知道女孩对着向他表白的那还害羞是暗示接受了，活该你初恋失败”。

四

活动举办得很隆重，副校长和当年的班主任和健在的老教授们都请来了，主持人、迎宾、礼仪小姐、电视台拍摄和网站记者一个不落。

他故意晚来了，一进来就被OK为首的一帮有秃头掉发的、啤酒肚的、看上去病怏怏的中年油腻男拉扯着了进场，“这么多年没见，到哪里发财啦”“几次聚会都不见，真不够意思啊”“哈哈，难得见到你这死人头了，今晚一定不醉无归”......

他搭讪着、敷衍着，眼睛不住地一旁若隐若视的扫视会场，但见人群中，坐着一位淡妆的纤瘦女子，岁月留痕的眉眼中隐藏着淡淡的忧愁，也正好与他四目相对，他不由微微一震，尴尬强装笑靥，点了点头，她也愣了一下但很快颔首微笑......

正合几位老同所言，当晚他醉了，一如当年，都是酒量和酒风都最好的OK扶他回酒店，不同的是，他没搂着OK嚎哭失恋了，OK也没像当年的好兄长那样排着他的肩膀“没事、没事，有OK在”。

当晚他发了个梦，他与她并肩走在校园的桦树下，边走边问她为什么一直未婚，她回答“都不是为了你”......醒后回想，他觉得很荒唐很搞笑。

第二天，活动继续，而他连大合照都没参加就籍口有事先走了。走时候，拜别了班主任、老教授们，也和OK及几位较有交情的同学打了招呼，但没刻意找她道别。

车在路上，打开电台，刚好正播放台湾女歌手李碧华的《浮水印》，他不禁轻轻地叹息，也不知什么时候，眼眶湿了。

唉，就叫记忆轻轻走过，别让伤心浮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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