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婆惜是水浒传女性形象中较典型的,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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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水浒传》众多女性形象中,阎婆惜无疑是极具典型的。她的悲剧命运不仅在于大家公认的生性放荡,不记恩,得理不饶人,更在于她对自身角色的错误评判和不合时宜的强悍、愚蠢。

(一)阎婆惜人物形象的来源

“婆惜”一名,本是对善弹唱的娼妓的称呼。孟元老《东京梦华录》提到徐婆惜,黄雪衰的《青楼集》说:“陈婆惜,善弹唱,声遏行,元时娼妓,名婆惜者多矣。”田关于阎婆惜的事迹较早提及的文献应该是《大宋宣和遗事》。它写阎婆惜极为简略:“宋江回家,却见故人阎婆惜又与吴伟打暖,更不采着。宋江一见了吴伟两个,正在偎倚,便一条忿气,怒发冲冠,将起一柄刀,把阎婆惜、吴伟两个杀了;就壁上写了四句诗。”后来元杂剧《黑旋风双献功》(元高文秀)、《同乐院燕青博鱼》、《梁山泊李逵负荆》、《鲁智深喜赏黄花峪》、《大妇小妻还牢末》、《争报恩三虎下山》的开头都由宋江自白“因带酒杀了阎婆惜”“因带酒杀了娼妓阎婆惜”“因误杀阎婆惜”而被官军捉拿,“脊杖六十”“送配江州牢城”等事件。

明代朱有燉(——)的《黑旋风仗义疏财》和《豹子和尚自还俗》同样在开头由宋江说明“因带酒杀了匪妓阎婆惜”“夜间杀了阎婆惜”之事。而元明间无名氏杂剧《梁山五虎大劫牢》关于阁婆惜的事,就有了与《水浒传》大致相同的内容。宋江云:“某,姓宋名江字公明,绰号顺天呼保义。曾为郓州城县把笔司吏。因与阎婆惜作伴,有梁山上托塔天王晁盖写书来招安某上山,某当夜酒醉睡着,阎婆惜盗了书呈,某觉来寻书不见,已知是阎婆惜,恐怕人知,被某杀了阎婆惜,脚踢翻蜡烛台,沿烧了官房。官军捕盗,将某拿住,送赴本县。丈八十,迭配江州牢城营。”《水浒传》中的阎婆惜形象正是作者在上述野史、杂剧的基础上,进行加工改写而成的。

(二)阁婆惜的悲剧性格和悲剧命运

《水浒传》中的阎婆惜本是东京人,因父亲死后无钱送葬。宋江仗义疏财,资助棺材和银两,后经媒人王婆的撮合,阎婆将阎婆惜许给了宋江。这段婚姻一开始就有诸多不协调,首先是阎婆惜之嫁与宋江作外室,乃是阎婆报恩之举,本无感情基础。其次是二人的年龄和容貌的反差:阎婆惜年方十八九,“花容袅娜,玉质娉婷。眉横一片乌云,眉扫半弯新月。玉手纤纤,翠袖半笼,无限意韵,度若风里海棠花,格似雪中玉梅树”(二十一回)。宋江年及三十,身躯六尺,“面黑身矮”“坐定时浑如虎相,走动时有若狼形”(十八回)。第三是地位的悬殊。宋江出身地主家庭,资财股富,挥金如土,又是朝廷小吏,身为郓城县押司,他刀笔精通,吏道纯熟。而阎婆惜不过一娟妓而已,流落街头,依附男人而生活。

第四是阎婆惜在宋家的地位含糊。婆惜等于是典与宋江作外室的,“又不是我父母匹配的妻室”。也即是同婆惜不是宋江明媒正娶的夫人,二人相当于未婚同居。这些不合正统婚姻之道的节点为人物命运的走向埋下了不确定因素。《水浒传》标举的是男性英雄,他们都有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勇力和气概,丝毫没有脂粉气、绮靡气,都以不近女色作为“好汉”的标准。所以宋江虽然与阎婆惜姘居,但他“是个好汉,只爱学使枪棒,于女色上不十分要紧”(二十一回)。蜜月期一过,根本没把阎婆惜当回事,“半月十日,去走得一趟”,而阎婆惜“自小只在行院人家串”,饱受淫荡风气的熏陶,因此与张三私通公开明朗、肆无忌惮,“夜来明去,街坊上人也都知了”,宋江并不生气,“他若无心恋我,我没来由惹气作什么。我只不上门便了”。

此时的宋江并不想伤害阎婆惜,倒是婆惜“只把言语伤他“。而改变两人命运的是阎婆惜在宋江落下的招文袋里发现的金子和晁盖写给宋江的书信。阎婆惜凭着自已掌握了宋江的把柄,利用封建法纪的杀手锏,一步不肯放松地敲诈威胁宋江,她“柳眉踢竖,星眼圆睁”,三个条件一摆,咄咄逼人:“第一,退还‘典身文书’,允许自已改嫁张文远。第二,头上戴的,身上穿的,家里使用的,不许日后来讨。第三,把晁盖送与宋江的一百两黄金贡献出来。”一个恩将仇报、刁狠堕落的形象跃然纸上。阎婆惜走南闯北,对各级官吏的贪婪腐败有着深刻的认识,“公人见钱,如蝇子见血”“哪个猫儿不吃腥”“阎罗王面前领没有放回的鬼”,绝不相信宋江的清廉和信义。

金圣叹评说此回时说:“描写妇人黑心,无不幽烛,无丑不备。”“看他一晚拿班做势,本要压伏丈夫,及至压伏不来,便在脚后冷笑,此明明是开关接马,送俏迎奸也。无奈正接不着,则不得已,乘他出门恨骂时,不难撒娇撤痴,再复将他兜住。乃到此又兜不住,正觉自家没趣,而陡然见有脏物,便早把一接一兜面孔一齐收起,竞放出狰狰食人之状来。“可以说阎婆惜是惨死于她性格中的弱点。主要体现在:一是不记恩,不思报恩,得理不饶人。得了晁盖写与宋江的书信。自以为拿到了可以名正言顺地摆脱宋江的尚方宝剑,当宋江要对第三个条件稍加变通,提出“限我三日,我将家私变卖一百两金子与你”,她竞拿官相威胁,是十足的愚蠢。二是对自己的身份和地位缺乏正确的认识。

阎婆惜自被典与宋江后,多方面表现出无知的狂妄和强悍。自从和张三搭上后,“宋江但若来时,只把言语伤他,全不兜揽他些个”。阎婆意识到不妥,好不容易将宋江拽请回家与婆惜相聚,“婆惜把手拓开,说那婆子:‘你做甚么这般鸟乱,我又不曾做了歹事!他自不上门,教我怎地赔话!’”拒不相伴宋江。“我只思量张三,吃他搅了,却似眼中钉一般。那断倒直指望我一似先时前来下气,老娘如今却不要要。”(二十一回)两人坐着尴尬到二更天,才各自胡乱睡了。阎婆惜自以为自己很重要,才这般狂妄;无礼。而最致命的是面对宋江的妥协和好说,她越来越来劲,显露出前所未有的强悍:“不还!再饶你一百个不还!若要还时,在郓城县还你!”過得宋江怒气直起,于是乎“手到处青春丧命,刀落时红粉亡身”。

(三)阁婆惜这一人物形象的社会意义

客观地看,阎婆惜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具有强烈反叛现实之心的女性,这主要表现在她对爱情自主真诚的追求上。自看上了张文远,“这婆惜十分有情”,虽然那张文远是个酒色之徒,但婆惜是真诚的。“自从和那小张三两个搭上了,他并无半点儿情分在那宋江身上。”二十一回多次提到她对张三的执着迷恋。如听到阎婆叫道“你的心爱的三郎在这里”,婆惜只道是张三郎,“慌忙起来,口里喃哺的骂道:‘这短命,等得我苦也!‘”类似的还有“心只在张三身上”“只思量张三”“自和张三过得好”“要和张三两个做夫妻”等情意的表达。这美好的爱恋和单相思的坚守,在自已露骨的急切的对于金钱的贪欲和愚蠢面前一败涂地,土崩瓦解了。

几百年来,人们在阅读和欣赏《水浒传》时,无不对她的贪涅心如铁以不屑和谩骂,同时也为她的不幸遭遇和对真爱的追求精神表达一定的同情。她以青春的生命和独特的角色状态宜示了自己存在的理由,充分体现了一个时代的女性意识和女权意识。从这个角度理解,阎婆惜的悲剧意义是深沉的,也是深远的。正因如此,阎婆惜这一人物形象成为中国文学的典型,具有较深刻的社会意义。新时期以来,以阎婆惜为线的水浒戏先后被改编成各种剧种、剧目演出,深受广大观众的喜欢。据不完全统计,上演与阎婆惜有关的剧种、剧目有:评剧《阎婆惜》《乌龙院》,豫剧《宋江杀楼》,越剧《乌龙院》,楚剧《乌龙院》《坐楼杀惜》,苏剧《借茶》;

锡剧《宋江杀惜》,淮剧《乌龙院》,婺剧《宋江杀妻》;晋剧《坐楼杀惜》,吕剧《坐楼杀惜》,川剧《宋江杀惜》《乌龙院》《北楼》《活捉三郎》,汉剧《乌龙院》(又名《宋江闹院》)、《宋江杀惜》,湘剧《宋江杀楼》《活捉三郎》,常德花鼓戏《杀惜》,微剧《宋江杀惜》《乌龙院》(又名《宋江闹院》),庐剧《闹院》,滇剧《乌龙院》(又名《宋江闹院》)、《杀惜姣》,秦腔《宋江杀惜》,武安平调《宋江杀惜》,上党梆子《宋江杀惜》,山东梆子《坐北楼》,河北梆子《乌龙院》《宋江杀惜》《活捉三郎》,京剧《宋江杀惜》。

受众面之广,显示出婆惜戏的强大生命力和影响力。而且这些来自水浒戏的剧种地域风格鲜明,以川剧婆惜戏为例就可见一班。从题材内容上看,川剧婆惜戏《杀惜姣》《乌龙院》《北楼》《活捉三郎》都被赋予了时代的气息,探讨的多是女性的处境和求解放的愿望,女性对独立自主和自由生活的诉求,既有传统戏的面貌,又融汇了四川人机智灵动、幽默风趣、豁达乐观、细腻真诚、很会生活的天性。又如《乌龙院》,阎惜惜为了不准宋江到她的北楼,向宋江索要一件人眉毛做的皮褂子,另要吃两样菜:黄鳝的耳朵和蚊子的骨头。以极度的夸张反村现实生活的不可能。而《活捉三郎》则以细腻的言辞表达了对生死不渝爱情的渴望。

阎婆惜虽然只是小说中的一个小人物,一个在贫寒线上挣扎的女性,但作者有意通过她命运的一次转机来表现她从金屋美人到情毒淫妇的变化过程,来表现她的反叛精神和人性的本真面目,从而反衬英雄宋江气贯长虹的胸怀和被逼上梁山的意义。从小说的叙事和立意的角度看,阎婆惜是不可或缺的人物。是阎婆惜的出场和表现才把宋江抬高,故事的政治意义也明确化了。宋江杀惜后被发配江州,“演成了许多曲折繁复的故事,通过那些故事,全面展开了《水浒》所反映的广阔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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