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200天22红泥人的烟浴
可能是纳米比亚的太阳离地面太近的缘故,时近下午,太阳还是老高老高的,晒得四处冒烟。灼人的热浪腻吻着每一寸肌肤,浑身的汗和沙子粘在一起,让我感到自己和烤肉之间就差一把孜然粉了。
我们的车子终于到了辛巴部落。导游麦克,纳米比亚德国人的后裔,30来岁,有着一头乱蓬蓬的金发。
我热得心里往外冒火,急冲冲地问,哎呀,热死我了,有洗洗的地儿吗?
麦克好像并不急,慢悠悠地说,往前走,第三个门,有个女的坐在那儿,她叫海斯塔,是这里的头,你和她说就行,我去给你安排一下房间。
我抱着装毛巾和洗浴物品的包,沿着粗沙肠道东张西望地往前走。
辛巴部落的结构非常简单。部落的中心是一个用树枝围成的牛羊圈,而辛巴人的住屋则围绕牛羊圈的四周而建。那些住房远看像是一座座泥巴与茅草搭建的圆形锥顶的储粮屯子,每个4平方米左右。
距离麦克说的那个房子几米远,一个约20来岁的女人叉着两条腿坐在门口的沙子地上。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辛巴这女人,真把我给惊着了。
除了腰间裹着一小块麻布片,这女人全身裸露,从上到下涂满了赤褐色泥彩,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而细腻的光泽。两只丰腴的大乳房像口袋一样垂在胸前,一对翘起的乳头也被染成红泥色,像镶嵌的两颗红色玛瑙珠子。对称的披肩小辫,每一根都用红泥包裹,约六寸长,每侧约六七根,远看像刷子毛那样齐整地排列着。走到近前仔细端详,她头顶红褐色凤冠,由红泥粘住,中间一串银色吊环自然下垂过前额。说话之间她翻卷的长睫毛下,忽闪着一对格外明亮的大眼睛,高挺的鼻梁下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厚唇下的脖颈套着十来个彩色颈圈,一对精致的环吊从颈圈顺着两只下垂的大乳房搭下来。
我呆呆地望着她,若不是女子那双扑闪着的大眼睛和颤动的丰唇,我会以为这是一幅油画。
女人可能被我直直的眼神看毛了,不好意思地说,我是海斯塔,您来洗澡吗?进来吧。
我跟着她进了屋门,一股刺鼻子的怪味扑面而来。这是一个用草席挡着的门厅,把角处戳着一个树干做的衣架,上面横七竖八地搭着几块女人裹在腰间的碎布,
我像个乡巴佬似地左顾右盼,问,怎么洗呀?
海斯塔眼皮都没抬,愣愣地说,先脱衣服,挂在这里。
我赶紧地将外面的衣服脱掉挂在树枝上,只剩下乳罩和内裤,
都得脱了呀,您穿得这么齐整怎么洗呀?海斯塔说着甩给我一块薄薄的兽皮,示意我把它裹在腰间。
我迟疑了一下,将随身携带的沙滩浴巾拿了出来,裹在身上,迅速脱掉内裤和乳罩。
我刚把内衣挂在衣架上,海斯塔就将一根粗树枝伸到我的眼前。她鼻子皱着,意思是让我将内衣挂在上面。我明白了这女人是想把我的衣服拿到外面去晒。我一把抓住了树枝,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外界都说这辛巴女人一辈子不洗澡,难道还嫌我有味不成?
我心里狠狠地骂着,白了她一眼,说,别动!
海斯塔看出了我的敌意,连忙说,好好,得嘞,那您进去洗吧。
她说着退了出去,眼睛还在撩着我挂在树枝上的内衣。看得出,她是打心里头腻歪的。
我推开草帘子,一股浓烟迎面扑来,夹杂着草药的怪味。四周烟云弥漫,看了半天,我才发现这个3-4平方米的空间居然有5个女人,清一色地光裸着,大腿上搭着块布,并成一排坐在小马扎上。其中一个女的手里举着一个杯子,里面塞满了点燃的植物,像击鼓传花似地依次传去。
我一下子反应过来,这就是辛巴人所谓的“烟浴”。
纳米比亚的辛巴人大都住在干旱地区,男人负责上山找水,找草源,饲养牲口,部落长年累月都在随着水源移动。
由于水资源极度缺乏,一家人每天喝水,洗衣,做饭只有一桶水,只有男人和小孩洗澡。女人一旦结婚就终身不洗澡,她们用一种特殊植物的烟,薰身体的各个部位,去除异味。
这几个女人突然看到一个裹着大浴巾的人进来,一定也是受惊不小。她们面面相觑,10只眼睛在我的身上扫来扫去,像发现了外星人似的。还好,不一会儿的功夫,她们就恢复了常态,呲着牙对我笑。
一个女人挪动了一下,示意我挨着她坐下来,并将冒着烟的杯子靠近我的腋下。烟味很呛但并不难闻,有一股淡淡的幽香。
我学着她们的样子按照顺序先熏脖子,后腋下,最后将冒着烟的杯子伸到浴巾下的两腿之间,烟熏过的地方立刻变得干燥滑润起来,刚才的异味瞬间全无。更为怪异的是,那股子焦躁之气也随之一扫而光,心里变得平静起来。
我旁边的女人嘴里几里哇啦地叫着,举着烟要熏我的胸部。有了刚才外面换内衣的经验,我明白,这女人是嫌我带乳罩,里面肯定有味道,不像她们一年四季裸着大胸,那么纯洁干净。
我明白了她们的好意,一点也没有了刚才的那种反感,反而哈哈地笑着说,OK,OK。
干脆,我身子往后一仰靠在墙上,任凭这个娘们拿着烟炉子在我的身上来来回回地转。
大约过了一袋烟的功夫,一个女子站了起来,她打开一个盒子,里面装的是红色的泥巴。
女人慢悠悠地,很仔细地将红泥涂满了全身,连脚丫缝都不放过,之后又往头发上抹,一缕一缕地抹,很细。
我听导游介绍过,这可不是一般的泥巴,是一种混合了赭石粉、羊脂和香料的高级护肤品。这是辛巴部落几百年来护肤的保健品。男人们从山上将赭石采回来,女人们将石头碾成粉,混合上从羊奶中提取的羊脂,加上当地特殊的香料,制成红泥。这种红泥不但能保护皮肤防止暴晒,还能驱赶蚊蝇。沙漠中早晨寒冷,她们常年用红泥将身体的毛孔糊住,就像穿了件外衣一样。
辛巴人长年涂抹红泥,被外界称为“红泥人”。
我问那个会说英文的年轻女子,你们的头发真好看,都是真的吗?
女子说,不是。我们辛巴人很难长出长头发的,我们是把男人剪掉的头发或者牛羊的毛发拼起来,也有市场上买的假发,然后用红泥和黄油搅拌、涂抹在假发造型上。
我接着问,那你们多久烟浴一次呀?
女子回答说,2-3天一次吧。
我心想,这辛巴女人的日子过得也挺滋润的呀!
午后的阳光透过草帘的缝隙,一缕缕地照在那个涂满红泥的女人身上,皮肤潮乎乎的细腻,呈现出红釉彩的光泽,全身上下香气萦绕,是那种淡淡的酥油香。
熏了一阵后,我感到浑身上下清凉干爽。走到外间,突然发现我的里外衣服也被“烟浴”了,清香四溢。我猜这一定是海斯塔背着我干的。
我早就没有了先前的怨气,心想,要知道这样,应该把车后备箱的箱子拿过来,都熏熏才好呢。
一出门,我看见麦克和海斯塔聊得正欢。
麦克嬉皮笑脸地说,你嫁给我怎样?要几头牛?
海斯塔回答得很干脆,20头。
得了吧,我就出得起3头。
呦,这么小气!那怎么着也得5头不是?
麦克笑着跟我解释说,这里是一夫多妻制,男人可以娶几个老婆,前提是要有足够多的牛作为彩礼,三头牛就可以换一个老婆。
目前纳米比亚境内的辛巴人只剩下10万左右。可能是由于遗传基因的缘故,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女人远多于男人。未来这个部落很可能因为人口凋零而消失。
辛巴人两性关系非常开放,女子没结婚也可以生孩子,不过生下来的孩子是由自己抚养。
没有人准确知道辛巴女人的年龄,只记得她们出生的那一年是否下雨,是否干旱。
一晃儿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海斯塔端过来一个盘子。她指着里面一块黑乎乎地带着骨头的肉,很隆重地向我介绍说,这可是我们自己养的山羊的肉,这个白色像土豆似的,是我们这里一天三顿都吃的主食。
我刚吃一口就忍不住叫了起来,哎呦欸,您这儿山羊的肉怎么有点苦呀?
那就是这只山羊吃了苦的树叶呗。沙漠里很多树的叶子都是苦的呀,这山羊吃哪棵树不吃哪棵树,我们不是也没辙吗?海斯塔一边说一边嘎嘎地笑着。
晚饭后,海斯塔点起了篝火。部落里也经常有游客来,但大都是20分钟转一圈,照几张像就走了,很少有外面的人在这里留宿。孩子们都跑过来玩。这个时候正好赶上部落里出去读寄宿高中的大男孩都回来度假。
我问其中一个大男孩,你们在外面念完书还回来吗?
男孩说,不一定了,很多辛巴年轻人都在外面打工。
我一听有些惊讶。是吗?那过几年这个部落不就没人了吗?
嗯,可能吧。男孩不以为然地应着。
我接着问,城里好还是家里好呀?
当然是家里好了,城里的压力多大呀,我们都快累死了。大男孩突然变得长吁短叹的。
那就回来吧,我接着说
男孩叹了口气,出去的就没的回来了,好死赖活的都得呆在外面。
部落里的小孩子围在我的身边咯咯笑着问这问那,他们的问题最多了:
听说你们那里的人来了月经,那地方十来天都裹着纸,严实着呢,多臭呀!你们也不熏吗?从我们这里带点香草回去,给她们熏熏啊。
听说你们给牛的奶头上装个机器来挤奶,牛要是生在你们那里可倒霉了,多疼呀!
孩子们问的最多的是天不下雨怎么办?
我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想了想,我说,我们那里也干旱。我还真没注意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我心里想,这可不是我这个小老百姓关心的问题。
孩子们却大惑不解:啊?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干旱怎么解决呢?天不下雨,牛会渴死的,我们就又要搬一次家了。
是啊,干旱,这可是个大问题……其实也不难解决,修一个储存雨水的池子就行了。我喃喃地说着。
唉,没有人帮我们修您说的那种储水池。我们自己也修不了,我们全部的财产就只有牛。孩子们说这话时,透着一种和他们的年龄不符的无奈和伤感。
看着孩子们天真的表情,不知咋的,我的心里突然变得非常难受。纳米比亚这个只有10万人的辛巴族每一天都在为全球变暖付出巨大的代价,而且他们可能是这世界上最孤单无助的受害者了。
沙漠的天气瞬息万变。天空突然刮起了一道大风,刚才晴朗的星空滚滚涌来无数的黑云,接着是飞泻而下的暴雨。饥饿的土地贪婪地吸允着上苍的乳汁,万物苍生终于等到了老天的怜悯。
似乎就在一瞬间,整个部落的人,老的、少的都冲了出来。沙地上摆满了所有能盛水的锅碗瓢盆,大人孩子迸发出无比亢奋的激情,在雨中有节奏地扭动着跳跃着高唱着。他们因雨而舞,因雨而唱,忘却了所有,那是一片欢腾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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