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蝇在空中飘荡

郭伟红

天气渐渐暖起来，窗户打开，进来花香，还有苍蝇。这些不速之客总是不受人待见，固若金汤的纱窗，也阻挡不了这轻盈的小“飞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入我们的生活的空间。

苍蝇是常见的昆虫，带着污名被各种驱虫药物、苍蝇拍、电子苍蝇拍驱赶、消灭，却永远像打不死的“小强”，充斥着我们的视线。

从古到今，也有许多苍蝇飞进了画家的画面，成为永恒的经典。

画里的苍蝇从古希腊开始就出现了，据说那时候亚历山大大帝御用画家阿佩莱斯画得那只苍蝇太逼真了，引得看的人想把它扇走。这个故事在中国也有类似的版本，这就是著名的落墨为蝇的故事：

三国时期以“曹衣出水”闻名于世的画家曹不兴，人称“画佛之祖”，与顾恺之、陆探微、张僧繇合称为“六朝四大家”。曹不兴为东吴霸主孙权画屏风时，画的一篮杨梅栩栩如生让人啧啧称赞，高兴之余却不小心误落墨点，他不急不躁，因势象形，顺手将墨点画成了一只苍蝇。屏风画好，孙权来看，以为真有一只苍蝇飞到了画上，便举起手想要把苍蝇赶走。可见，曹不兴的画艺之高超已达到了极为纯熟的程度，甚至能够骗过人的眼睛。

在这些故事里，小巧的苍蝇成了画面上一个重要的注脚，用来彰显画家精湛的技巧，苍蝇不再是一只苍蝇，而是画家高蹈技巧的代言者。

苍蝇是自古到令人生厌，却是常常出现在画面中的昆虫。在网上搜罗了一下，无论中西画家，苍蝇画还真不少。

据说15世纪中期到16世纪初在西方兴起一股刻意描绘苍蝇的风潮，最早的代表作是彼得鲁斯·克里斯蒂的《嘉都西会修士肖像》画面下方的框边画了一只苍蝇的侧面。画家画一只苍蝇，貌似“雕虫小技”，却是一篇大手笔，一个德国画家描绘的妇人像中，妇人的白色头巾上也停了一只苍蝇，这只苍蝇逼真得就像是停在画上似的。

在17世纪“荷兰画派”的静物画中，苍蝇和蚊虫、螳螂、蜗牛这些小生命出现在精致细腻的画面上，在晶莹剔透的玻璃器皿、油光锃亮的银器、工整的衬布，或新鲜或凋零的水果、花卉之间，它们让永恒不变的静物中间多了一些驿动。威廉·克拉斯·赫达(WillemClaesz.Heda,约-年)是荷兰17世纪最富诗意的画家，我找到他的一张画着苍蝇的静物。

有人说：“苍蝇是不被邀请的生命的过客，但它的翅膀振动却也快不过生命本身，它翅膀一振，生命便从有成无。”苍蝇的生命只有一个月左右，如蜉蝣如孑孓，生命的短暂让每一次分享都成为华丽的绽放。因此，苍蝇出现在画面上，是否是借用这小小的蝇来慨叹生命流逝，生命之脆弱呢？

记得有次嘉德拍卖会上推出了白石老人的的一幅小画——《苍蝇》，这幅画何其小，只有区区9.7X7厘米，据说这是迄今为止发现的齐白石惟一一幅苍蝇题材的作品，也是老人家最小的一幅画。苍蝇作为四害之一，人人避而远之。但白石老人家把苍蝇画得人见人爱，还有妙趣横生的题跋：“庚申冬十月正思还家时也，四出都门道经保定客室有此蝇，三日不去，将欲此矣。老萍不能无情，为存其真……此蝇比苍蝇少大，善偷食，人至辄飞去，余好杀苍蝇，而不害此蝇，感其不犹人也”。

拍卖之前预展时我就去看了，对于巴掌大的小画画一只小苍蝇除了击节三叹白石老人画艺高超“嘻，技亦灵怪矣哉”，同时也心存疑窦，谁会收藏一幅苍蝇画呢？结果拍卖现场大家对稀有题材异常感兴趣，大家纷纷举牌竞争激烈，最后以19.8万元落锤成交，这是世界上最昂贵的一只苍蝇了。如果这只苍蝇有朝一日重出江湖的话，会不会再一次以高价刷新眼球呢？

童年时候在农村，那时家贫，每家每户都靠腌咸菜度日。常记得窗外的大咸菜缸里腌咸菜的咸水里常常有白胖的蛆虫攒动，姥姥那时候摘一些芸豆叶片放进去，说来也怪，那些白色小虫儿都一个个吸住叶子不撒嘴，被提流出来喂了鸡。咸菜缸里的水极咸，蛆们居然能安营扎寨，可见这种小生物生命力是何等顽强。让人由衷生出钦佩之情。

其实，仔细观察苍蝇们，它们有的披挂青铜的铠甲，有的黑头麻背、红眼睛绿身体，都有着硕大的让人迷离的蜂窝状结构的复眼。透着一点小小的邪恶。喜欢粑粑不是它的错，那是上帝的安排。

“知乎”上有人问，什么时候让苍蝇的种群消失？有人回答，那就是人类消亡的时候。因为人不是上帝，并非造物主，没有权利决定一个种群的生死。自从地球上有了花朵，就有了苍蝇。大多数人知道蝴蝶、蜜蜂等的辛勤劳动，但很少有人知道一些苍蝇也同样地在大自然中吸花吮蜜；不知疲惫地为开花的植物（包括人类食用的粮食、果蔬在内）传媒授粉。据说，宝岛台湾南部的芒果，就由“大头金蝇”担负着传播花粉的重任，否则，芒果就会结实不良，产量及品质均会降低很多。也正是由于大自然中有像苍蝇这样一些成员的参与和奉献，大自然才会这样的生机勃勃、五彩缤纷。还有当然他们分解腐尸、粑粑、秽物的本领相当强大，承担着一般生物不愿意承担的工作。

这种讨厌的生命，人人得而诛之。当然，对于孩子们来说没有玩过苍蝇，童年是不完整的，苍蝇、蚊子、蜘蛛、蚂蚁、青虫、飞蛾蝴蝶蜜蜂这些昆虫，更是他们的玩伴儿甚至是玩具。不过，让我印象颇深的是知堂老人小时候玩苍蝇的绝招“我们把它捉来，摘一片月季花的叶，用月季的刺钉在背上，便见绿叶在桌上蠕蠕而动。”“倘若捉到一个年富力强的苍蝇，用快剪将头切下，它的身子便仍旧飞去。”对于苍蝇来说可谓惨痛。

可是，聪明的人儿，假如说，写完这篇“苍蝇”文，当真的有一只进入我的房间，我是拍死它呢？还是画下来呢？

这实在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