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毒死了整个鱼塘的水蟑螂,没成想却被人

是真故旗下作者——韩漪开设的故事专栏,韩漪曾是一名动物标本师,她和同伴们因动物标本结缘,展开了一系列冒险,当人类暴露出兽性,真相才真正可怕。

“什么啊,那是什么?”我不解。

“哎呀,你看那一滩最上面,像不像是根须?”阿铮捂着口鼻背过了脸,只剩个手指给我遥遥的引导方向,我似乎确实看到一根细细的黑色东西插在上面。

“你觉得那是什么?”

“像是昆虫之类身上的,但总得拿过来才能看清。”阿铮面露难色,很明确的示意我去掏那沱呕吐物。

“……”我垫了张卫生纸,很是用力地憋了一口气,然后一条腿挪过去半蹲着探出手,小心翼翼的捏住那根完整的“黑线”后,紧接着用另一条腿发力把身体拉了回来,快速冲出了屋子。

“这是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不过肯定是虫子身上的。”

我俩蹲在庭院里把“黑线”放在地上细细观察,它一头略粗、另一头细且有点发白,很明显是种节肢动物的触角。阿铮突然想到了什么,跑到墙根儿取了我们正在晒干的昆虫标本拿来对比,确认是触角无疑,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虫子……我俩对视一眼完全懵了。

“她吃虫子?”

“有什么想不开?”

“特殊癖好?”

我跟阿铮开始了一人一句的死亡提问,两个人坐在地上,一个看天、一个看地,空气中集聚了点不明所以的尴尬。突然,阿铮再次打破了沉默。

“阿姐,你动我标本了?”

“不是你自己拿过来的吗?”我皱起了眉毛。

“少了一只。”

“少了一只?”

“少了一只少了一只少了一只!啊!她吃我标本了……”

阿铮“疯”了……

在邓老师母亲呕吐物里找到昆虫触须,且数数发现自己标本只剩二十九个之后,彻底“疯”了。她扯着我进了厨房,说生要见“虫尸”、熟要见“碎片”。

“你确定我们抓了三十只?”

“确定!我们数过的!”

“你还记得丢的那只是什么虫子?”

“不记得了……”

“那你还找什么找!别管这些有的没的了!都吃了去哪找!”

阿铮不死心,虽然不确定丢的那只是什么昆虫,但是她坚持要找尸体“碎片”,她坚信不管是什么虫子,都不可能连壳带皮带翅膀腿的吃下去……

我没辙了,只得跟着在屋里上窜下跳。

Y城这边乡下人家没有专门的厨房,灶火台大多建在屋子外面的小棚子里,平时切菜备料则在另一个单独的房间。这个房间即是备料间又是菜库,因此往往很大。我跟阿铮扎进来,一时有些愣神。

地面中央是个大约长3米宽1.5米、深度10厘米左右的浅水泥池,池底稍有坡度,平常用作洗衣服洗菜不至于积水返潮。屋子东和南两面墙墙根儿下是堆积的蔬菜,北面放置着菜刀、案板、调料等一应炊事用具,东面房门一侧则是堆积一应杂物。

我跟阿铮直接扎到北墙底下,开始在垃圾桶、剩菜盘里翻翻找找,几十分钟过去仍旧毫无发现。

“那个大圆形木头板底下是啥?检查过了吗?”阿铮在一旁累的气喘吁吁,开始指挥着我帮她翻腾。

“灶台吧,灶台不用找。”我也累了,开始敷衍她。

“不可能,灶台在外头呢,你快找找。”阿铮显然没那么容易蒙混,我扶着自己弯太久直不起来的老腰,一步一步挪过去。

这是一个方形水泥台子,大抵是个放锅碗瓢盆的地方,上面一块木板盖着防止落灰。心里虽这么想着,但眼睛率先发现了问题,水泥台上有明显的渗水痕迹,角落里还撒着一团颗粒状物。颗粒此时因为水泥台返上来的潮气被弄得湿漉漉的,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说不上来的异味。

脑子没有手快,此时我一把掀开了木头盖子,下一秒就怪叫着蹲在了地上。

这不是一个“台子”,而是一个“池子”。

我因为弯着腰脸贴着水泥池子很近,所以打开的一瞬间都把里面的情况看的清清楚楚。

那是一种甲虫,像蟑螂一样的甲虫,身体扁平饱满有光泽,通体黑棕色且油光发亮。最主要的是,满满一池子都是这种甲虫。它们被泡在水里,有的死了,有的六足还在飞快的滑动……活着的那些带动死掉的,一整个池子密密麻麻的都在颤动。

“触角找到了……”

阿铮不比我胆大到哪里去,她过来扶我,蹲下身子的同时又发现了架子下的一只大白瓷碗。瓷碗大概一拳深,里面安安静静躺着一碗用油炸过的甲虫,在植物油的洗礼下甲虫外壳更加油润有光泽。

我的直觉告诉我,找到问题所在了。

这边的情况我们立刻上报给了正在调查此事的案情负责人。

案情逐渐清晰了,应该不是“投毒案”,只是误食了有毒“甲虫”而已。

警察邓老师一番问询才后得知,那“甲虫”不叫“甲虫”,而是“水蟑螂”。水蟑螂学名“龙虱”,外号也叫“桂花蝉”,因为用油炸熟后吃起来满口“桂花香”而闻名。它的蛋白质含量很高、脂肪含量低,口味独特是我国两广地区一道极为有名的特色佳肴。

而邓老师家出现大量“水蟑螂”的原因也很简单,她和母亲都来自两广地区,来Y城多年没有得空回过家乡,某天母亲突然就想吃“油炸桂花蝉”这道小吃,可是苦于这边饮食习惯上的差异,根本买不到,于是就萌生了自己养殖的想法。

龙虱也叫水蟑螂,正是因为外形与蟑螂颇为相似,属水生昆虫。野生龙虱吃小鱼小虾长大,养殖则相对容易一些,投喂面份、米糠以及甜味的瓜果等就能养的十分健壮。这批水蟑螂邓老师母亲已经精心照顾了近半年了,知道的人并不少,偶尔她也会送些给周围邻居。

虽然受限于巨大的饮食文化差异,成年人们大多不能接受这种“零食”进入自己的生活,但小孩子们无所顾忌,听说有不少邓老师的学生很是爱吃,以至于每每家中来客一定要献上这道菜让众人品尝。

至于乙酰甲胺磷,它除了是瓜果蔬菜常用的虫害消杀药剂之外,还是灭蟑螂药的主要成分。因此那七名中毒的小学生很有可能就是在邓老师家误食了沾有乙酰甲胺磷的水蟑螂才引发一系列症状的。

再联想到那天中午吃饭时说发现“蟑螂”且午饭后消失了一小会儿的岳蒙,我猜他是过分紧张屋子里有蟑螂因此好心买了蟑螂药来帮忙,结果不成想那些蟑螂是专门养来吃的,这才好心办错事。

至少能证明不是恶意“投毒”了。

正当我跟阿铮略微放下提着的一颗心来,准备去派出所替他做说明时,又一个晴天霹雳砸了过来。

检验结果出来了,水泥池角落里的颗粒物只是饲料粉,碗架上发现的那一碗“油炸桂花蝉”也一切正常,就是一碗普普通通的油炸虫子。检验结果表明它蛋白质含量很高,但没有任何杀虫剂的成分,如果硬要说有什么问题的话,可能就是放太久了亚硝酸盐有点超标。

但是,池子里死亡的水蟑螂确实是被乙酰甲胺磷所毒杀没有错。

与此同时,岳蒙也回来了。

他说自己没有买杀虫剂,也没有用过杀虫剂。谈及消失的那段时间,其实他是在亲自抓“蟑螂”,并且他还爆了另一个大“料”。

岳蒙回来后对我们复述了那天的所见所闻。

他确是见过真蟑螂的,因此当天中午被吓到之后冷静了几分钟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刚看到的那些从地上飞快蹿过的并不是蟑螂。于是当天中午趁着大家都在忙着整理东西,岳蒙独自一人开始在屋里低着头瞎逛,盼望能再遇见它,捉住一只看看到底是何方妖孽,果不其然还真让他在我们放行李的屋子里找到了。

“一共抓到了四只,抓到的原因其实也并非岳蒙有多身手矫捷,而是它们本就奄奄一息了。”抓住后岳蒙就想去出门去找我和阿铮,但是碰巧遇见了蹑手蹑脚进来的邓老师。

邓老师当时提着一只大黑塑料袋,正弯腰将袋子里的东西稀里哗啦的倒进水泥池子里,岳蒙好奇心重,等她走了再次溜了回来,这才发现了水泥池子的秘密。

“她倒了半池子死的水蟑螂进去。”讲到这时岳蒙无奈的摊摊手,仿佛知道些什么。

后来我就决定先不去找你们了,我跟着她。

紧接着我就发现她们家真正养殖水蟑螂的地方不是那个小水泥池。

邓老师的母亲在村子东边一户人家的小鱼塘里偷偷养水蟑螂。那鱼塘主是个老爷爷,年纪大了照料不过来,每年定期去撒点鱼苗,过后全凭造化。结果过了好久吧,心血来潮要求看看自己的鱼,结果发现这些年放下去的鱼苗全变成水蟑螂的盘中餐啦。不信邪的他费大力气下了密网,网上来的只有水蟑螂。

大爷不认识这东西,也不知该怎么对付它,可是又生气它吃了自己那么多鱼苗,于是干脆在整个鱼塘里撒了灭虫药。具体洒了多少不知道,反正水蟑螂成片成片的死了。

“我在塘边见到了大爷,他还一脸挺解气的样子,狠狠地踩了踩捞上来的尸体,跟个小孩子似的说‘鱼娃娃啊,爷爷给你们报仇了’。”说到这岳蒙自己没忍住笑个不行。

我跟阿铮面面相觑,等他笑完然后催促他继续讲。

“然后就发现,邓老师跟她母亲根本不知道那鱼塘有主人,估计是当成野水湾了。说来也是巧,这么多年他们两拨人就没遇上过。”

再回到故事开始的地方,岳蒙眼睁睁看着邓老师站在岸边沉吟了一会儿,然后捞了大半袋子水蟑螂尸体回去继续往水泥池子里倒。

事情基本就是这样,岳蒙虽然跟着看到了全过程,也在跟老爷爷在“闲聊”中摸清了事情大概,但是确实没有问过他往鱼塘里倒得是什么。回来之后也深觉自己“跟踪女老师”发现这种尴尬故事十分不好意思,于是也没有多问。关键是,也完全没往“水蟑螂是油炸来吃的”这方面想过,这才出了后面学生集体中毒这档子事。

我沉浸在这情景中不能自拔,仿佛已经能看到那个站在塘边气得跺脚的“老顽童”。

“这老大爷心大的很啊,真就敢往鱼塘里倒毒药。邓老师也是,不明死因的水蟑螂也敢捞回家油炸来吃。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摇摇头,彻底放下心来。

岳蒙能安然无恙的回来说明警察那边已经把他提供的信息都调查核对过了,听说七名中毒的学生以及邓老师母亲现在都已经脱离危险,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出院了。

我医院探望邓老师母亲,她的情况比较严重还在昏迷中没醒,本想跟邓老师聊两句的,结果警察与医院,直接把邓老师接走了。

他们具体的谈话内容我们无从得知,不过后来我们陪同岳蒙去警局的时候遇见了那位神奇的老爷爷。

老爷子看起来七十多岁,走路有点慢、耳朵也有点背,他拄着一根桃木拐杖一步步挪到派出所门口,还不许岳蒙扶,硬是自己磨蹭上了台阶。

负责问询的警察在那边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大声地问他话:

“是您倒的杀虫剂吗——”

“是我啊。”

“您为啥往鱼塘里倒杀虫剂啊——”

“那是我的鱼塘!”

“您知道里头是人家养的水蟑螂吗——”

“那是我的鱼塘!”

“我说,您知道,人家那是,吃的,吗——”

“娃娃啊,爷爷给你们报仇了!”

这个老人家着实可爱。

这事情追究起来邓老师跟鱼塘老爷子两边都有责任,擅自往鱼塘中倾倒毒剂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是不对的。邓老师母女未经许可用他人承包的鱼塘从事个人养殖活动也不合规矩。最后情况都说清了,学生家长们看孩子没有大碍也都表示愿意理解,心平气和的谈过后一只决定这事就此翻篇儿。

邓老师的母亲醒来后很是懊悔,她的本意是帮着照看一下孩子,没成想险些酿下祸事,当即保证以后不会在未征得家长的同意下擅自留孩子们在家吃饭了,该仔细的东西必须得仔细,毕竟“食以安为先”。

再见面的时候邓老师不停的向我们道歉,提起那天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自觉还是红了脸。

“油炸桂花蝉”是她母亲记挂多年的家乡美食,也是她自己引以为傲的故乡味道,自从得到学生的喜爱和认可后母亲也更有劲头了,开始不断扩大养殖规模,想让大家都常常自己家乡特产。

至于那鱼塘是确实不知道有主人,之前有几年Y城大旱,那里空有一个光溜溜的大土坑,周围荒草到成年人腰那么深,于是邓老师母女都以为那是公家的湾塘,也没多想就放了些水蟑螂进去。说来这水蟑螂也是繁殖能力强,转眼就成了鱼塘里的霸主。

我们一行三人去的那天,邓老师的母亲十分高兴,给女儿打了电话让她去塘里捞点鲜活的给大家尝尝。邓老师到了地方之后没有立即察觉出不对,她自幼连个宠物都没有养过,工作以后一头埋在学校里,脑子一瞬间没转过弯来,看到翻白肚皮了还给捞回了家。

当天下油锅的时候母亲都以为是水泥池子里拥挤给憋死了,直到炸好出锅尝了一口,才觉得没达到自己要求的味道,因此不好意思拿出来给客人品尝,就干脆搁置在架子上了,打算晚上看电视时自己吃。

至于那些孩子纯粹是误食,盘子压根都没有上饭桌,估计是玩闹的时候看见架子上炸好的桂花蝉,自己拿了吃了才出了事。

邓老师讲这些时很是后悔。

这几年阿铮跟岳蒙的感情似乎是越来越深了,尤其是这次水蟑螂事件之后,从刚开始一碰面就各自占据一个角落窝着的状态,到现在已经可以自然地比肩坐在一起嬉笑打闹了。

我站在阳光房里浇花,大喷壶密集的水雾下弥散出一片彩虹,两人在光线背后叽叽咕咕的讲述对方不知道的剧情,直到聊起有机会一起去尝尝那美味的水蟑螂。

“阿姐怕是不会去了,你不知道,那天她亲手从呕吐物中把水蟑螂触角捡出来……”

听到这儿我哐的一声丢下手里的塑料水瓢。

“阿姐,岳蒙说带咱们去吃蟑螂。”阿铮仍旧跃跃欲试,丝毫不把我吃了苍蝇般的表情放在眼里。

“桂花味,一股清香,真的可以试试!”岳蒙咧开嘴,脸颊侧的细密绒毛被耀目阳光照的金光闪闪,阿铮仰着小脸一本正经的看着他,时间仿佛就停留在这一瞬。

最终还是鼻头酸涩的感觉打断了我,心中无名火起,蟑螂两个字勾起的不知是呕吐物里掏触角的悲愤,还是对这两人“阅近千帆”仍旧谋划去吃那东西的畏惧。

我愿永远尊称水蟑螂为——“那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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