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将军庶女出征三年,一身战功讨赏赐臣

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1

赵拂光凯旋那日,燕都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天地间银装素裹,百姓夹道相迎,她一袭银甲闪闪,骑着黑色骏马,战袍迎风飞舞,英姿飒爽。

在外征战三年,击退北漠,大败柔然,收复失地,战功之卓著,大昱无人能及。

而由她一手创建的光明军,更是从籍籍无名的散军成为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铁骑。

可就是这样一个保家卫国的女英雄,却依旧有人不屑:“切,再怎么威风,不还是个庶女,将来铁定找不到好婆家。”

世人皆知,赵家的两个女儿,嫡女赵摇光风姿倾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当为高门贵女的典范。

庶女赵拂光,不爱红装爱武装,自幼跟着赵老将军混迹军营,偏偏巾帼不让须眉,有勇有谋,男子亦不能及。

可说到底,还是个庶女,连个提亲的人都没有……

皇宫,金銮殿。

赵拂光立于中央,不卑不亢。

慕淮端坐在龙椅,显然十分愉悦:“爱卿扬我大昱国威,劳苦功高,想要何赏赐,朕绝不吝啬。”

赵拂光忽然单膝下跪,声音回荡在大殿,一字一句,无比清晰:“臣要陛下,以身相许。”

慕淮的笑容僵在脸上。

2

烟花三月,草长莺飞。

燕都的街道上一派喜气洋洋,因着陛下刚刚下令:天子大婚,与民同庆。

鲜红的地毯从皇宫铺到赵府门前,沿街住户的屋檐下皆挂起大红的灯笼。禁军早早开始戒备,五步一哨,十步一岗,防止有歹人趁机作乱。

百姓私下议论:“只说陛下大婚,却不知娶的是赵家哪位小姐。”

卖包子的小贩道:“按理说,嫡庶有别,应以赵大小姐为尊。可听说,金銮殿前,赵二小姐以一身战功,求一个皇后之位,陛下也并未拒绝。”

隔壁卖胭脂的摊主像是知道内幕,神神秘秘地道:“要我说,这皇后肯定是赵大小姐的。”

卖包子的小贩好奇:“何以见得?”

“你不知道吧,三年前,咱们陛下刚刚登基,赵二小姐就心悦陛下,自请为妃,可陛下拒绝了。”胭脂摊主一阵唏嘘:“也就那之后,二小姐心死上了战场,整整三年未归。”

另一人道:“也不怪陛下,要论相貌,二小姐比大小姐差得远呢。”

“是啊,毕竟是庶女……”

流言尚未起风波,不久后,天子娶亲。

慕淮一身红衣,骑着骏马,身后是八抬大轿。

却不止一顶。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两顶轿子都停在了赵府门前。

赵元兴早就等在门口,见慕淮一到,连忙率众人下跪:“老臣叩见陛下。”

赵家自从老将军去世,便日渐没落,赵元兴只挂着个庆丰侯的虚爵,并无实权。

好在他生了两个好女儿,想来赵家复兴指日可待。

慕淮下了马,亲自扶起赵元兴,客气道:“国丈平身。”

周围聚集了许多百姓,纷纷交头接耳,猜测到底谁才是皇后。

随着礼官一声高呼:“迎新娘——”

一道清丽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她盖着鸳鸯戏水的红盖头,着一身娇嫩的粉色嫁衣,由喜婆搀扶,身姿曼妙,体态婀娜。

慕淮脸色淡淡,依礼上前扶住她的手,送她入轿。

“是大小姐!”人群中有人认出了新娘,惊呼:“皇后是赵大小姐!”

有人摇头:“你傻了吧,妾氏出嫁才穿粉色。”

果然,赵府中又走出一位新娘。

凤冠霞帔,东珠耳环,一身鲜艳的正红色,盖头上绣着龙凤呈祥。

这才是皇后该有的样子。

只见她步履稳健,行走如风,身边跟着的不是喜婆,也不是丫鬟,而是两位女将,名唤濯翡与濯玉。

慕淮愣在原地,丝毫没有迎接的意思。

新娘与濯翡耳语几句,濯翡便大剌剌地行至慕淮身旁,低声道:“将军说,虎符就在她身上,陛下若是不要,便不用去接她。”

慕淮回过神来,脸色铁青,却还是咬着牙走了过去,牵起赵拂光的手。

不似刚才的细嫩柔软,却像是枯木一般,坚硬粗糙,还有厚厚的老茧。

他忽然心头一颤。

……

史书有载,大昱嘉和三年,帝下旨:赵氏拂光,温婉淑德,着册封为后,六宫表率,为天下之母仪。

赵氏摇光,娴雅端庄,着册封为贵妃。

3

洞房之时,慕淮最终去了长乐宫。

赵拂光端坐。

慕淮淡淡道:“皇后要求的,朕都做了,虎符是不是也该交还给朕?”

赵拂光征战三年,手握二十万大军的兵权,若是心存不轨,着实让人不放心。

所以,当她要求入主中宫时,慕淮答应了。毕竟,后宫不能干政。

赵拂光却笑了,摘了凤冠,脱下喜服,扬眉道:“陛下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他怒道:“赵拂光,你想做什么?”

“你说,我想做什么?”

床上撒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赵拂光随手捡了几颗,一把扔出去,每一颗都精准地命中屋里的烛火,寝殿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两人谁也没说话。

赵拂光率先有动作,一只手覆在慕淮头顶。

慕淮一身火气愤愤道:“洞房之夜,最重要的事就是这?”

赵拂光一愣,像是得到指令吻下去。

两人分开。

赵拂光拽来被子,将自己与慕淮裹得严严实实,而后便闭目养神。

最重要的事?做完了?

慕淮愣了,感觉自己身为皇帝的尊严受到最严重的侵犯。

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他反客为主。

月华如洗,夜风微凉,一只野猫爬上屋檐,听到声响,猫儿“喵呜”一声,消失于夜色。

4

慕淮醒来时,赵拂光还在安睡。

她睡着的样子少了几分冷峻,多了些柔和,慕淮看得出神,不自觉露出了笑容。

直到守在外面的太监出言提醒,早朝的时间将至,慕淮这才起身,换上朝服。

临走前,忽然瞥到桌上的物件,正是他心心念念的虎符。

他眉头一皱,忽然升出一股无名火。

这算怎么回事?好像他堂堂天子,是为了拿到虎符卖身一般。

他一脸阴沉,待他走后,床上安睡的赵拂光缓缓睁开了眼睛。

濯翡与濯玉端来清水,暧昧地问道:“将军,感觉怎么样?”

虽然已经贵为皇后,但同她出生入死过的将士仍习惯称她为“将军”。

她笑了一声,换上宫装,声音慵懒:“你们俩好歹是女孩,不知羞。”

闻言两人脸上泛起红云,军营里待久了,倒真把自己当成了男人。

所幸赵拂光未再打趣。

吃了早膳,有宫人来报,后宫众嫔妃前来请安。

慕淮登基三年,后宫只有寥寥几位嫔妃,皆是世家大族的嫡女。

赵拂光理了理衣裳,大步走向长信殿。

妃嫔们早已在此等候,见她一来便齐齐行礼,只是面上都带着几分不甘,尤其是站在左前方的贵妃——赵摇光。

昨日晚间,陛下明明已经走到常宁宫门口,却因赵拂光派来的人三言两语,便转道去了长乐宫。

看着主位上的赵拂光眉目含春,脖子上若隐若现的痕迹,她恨恨地咬牙。

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庶女,抢了她的皇后之位不说,还设计抢走陛下的宠爱,这个仇不报,她誓不为人。

“诸位平身,都坐吧。”赵拂光瞥见赵摇光的表情,嗤笑一声:“姐姐莫不是没吃早膳,想将本宫吃了?这副样子倒是怪吓人的。”

赵摇光敛了神色,颔首低眉:“臣妾不敢。”

“本宫不过是开个玩笑,姐姐莫当真。”赵拂光微笑,端起一杯上好的雨前龙井,一饮而尽。

当真是牛嚼牡丹,白白糟蹋了好东西。

几位妃子敢怒不敢言。

从前燕都贵女的聚会,赵拂光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而今却一跃飞上枝头,将她们这些天之骄女踩在脚下,让人如何甘心?

回去的路上,几位嫔妃聚在一起,围着位份最高的赵摇光窃窃私语,像是在密谋一件大事。

远处,慕淮刚刚下朝,路过御花园,远远地看一眼,只见印象中温婉端庄的赵摇光一脸狠戾,像是换了一个人。

5

贵妃中毒的消息在后宫掀起惊涛骇浪,太后震怒,亲自下令,无论何种代价,必须要找出凶手。

赵摇光面色如纸,虚弱地躺在床上,声音细若蚊蝇:“太后,臣妾怕是不能再在您面前尽孝了。”

太后握住她的手,心疼地安慰道:“摇光,你放心,哀家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太后与赵摇光的母亲乃是表姐妹,论辈分,赵摇光得唤她一声表姨。

也因这层关系,太后本属意赵摇光为后,懿旨都拟好了,奈何半路杀出一个赵拂光。

无奈,慕淮执意立赵拂光为后,便只能让赵摇光屈居贵妃之位。

思及此,她不禁升起一股怒气:“贵妃到底中了何种毒?为何还没研制出解药?”

林太医慌忙下跪,惶恐道:“微臣无能。贵妃所中之毒十分奇特,微臣不敢贸然解毒。”

“你从医三十余年,还有你不敢解的毒?”太后不可置信,医院中医术最高明的太医,若是连他都没办法,那赵摇光多半是没救了。

“大昱境内的毒药微臣多半有把握能解,可别国的……请恕微臣无能。”

太后眸色一变:“你是说,这毒药来自别国?”

“看症状,多半是北漠之毒。”

赵摇光闻言脱口而出:“那岂不是……不可能,她到底是我妹妹,怎么会害我?”

太后陷入沉思。

良久,她沉声道:“去将皇后宣来。”

阖宫上下,唯有赵拂光去过北漠,还与北漠人打过仗,若是带回一些北漠的毒药,似乎也合情合理。

她心下有了判断。

片刻后,赵拂光一身劲装走进常宁宫,恭敬地给太后行了礼,问道:“母后找我所为何事?”

太后不由皱眉:“当了皇后还‘你’呀‘我’的,不知礼数。”

赵拂光咽下一口气,掐着嗓子,柔柔道:“不知母后唤臣妾前来,所为何事?”

她自然知道赵摇光中毒的事,只是她又不是太医,来了也帮不上忙,干脆就窝在长乐宫中练武,两耳不闻窗外事。

只是,她不找麻烦,麻烦却主动找上门。

赵摇光虚弱地咳了几声,气若游丝:“皇后娘娘,臣妾恳请皇后娘娘高抬贵手,饶恕臣妾,待臣妾痊愈,自请入冷宫,绝不阻碍娘娘。”

一番话倒是将赵拂光的罪名坐实了。

赵拂光冷笑:“贵妃慎言,无凭无据,如何就断定是本宫下的毒?况且,你是妃,本宫是皇后,何来阻碍之说?”

倒是连姐妹情深也懒得装了。

太后自然护着赵摇光:“你不过是赵家庶女,身份低贱,抢了摇光的后位不说,还嫉妒摇光受宠,怕她先于你诞下皇嗣,便要下毒害她。这后宫之中,除了你,还有谁去过北漠?”

赵拂光却是听了笑话一般,讥讽道:“太后莫不是以为,本宫这皇后之位,是凭赵家庶女的身份得来的?”

她的身份,可是凭她一刀一剑杀出来的!

嫉妒赵摇光?更是无稽之谈。

慕淮忙于朝政,除了初一十五必定宿在长乐宫外,其他日子甚少踏进后宫,不知太后是从何处看出赵摇光受宠。

至于北漠,后宫中是无其他人去过,可那些嫔妃,哪一位不是高门贵女,家世显赫?她们没去过,难道她们母家也无人去过?

当真是可笑。

太后语塞,但心中认定她就是凶手,便不管不顾,怒道:“大胆赵氏,残害皇妃,还敢强词夺理,来人,将她打入冷宫!”

侍卫宫女皆面面相觑,无一人敢动。

太后怒气更甚:“还不快动手?”

赵拂光讥笑一声,衣袂轻扬,端坐到椅子上,端起一杯冷茶,沉声道:“本宫便在这,看谁敢来?”

6

慕淮赶到常宁宫时,只见太后与赵拂光剑拔弩张,仿佛大战一触即发。

他顿觉头疼,问道:“这是怎么了?”

太后抢先道:“赵拂光残害皇妃,罪不可赦!”

慕淮面色一凝,看向赵拂光,只见她神色如常,还带着几分不屑。

他突然笑了:“母后定然是误会了,皇后光明磊落,怎会做出这等下作的事来。”

赵拂光忽然愣了,战场上被伤到体无完肤也从未掉过眼泪,此刻,她却突然有些鼻酸。

他什么也没问,便选择相信她。

太后还想再说什么,慕淮却打断道:“贵妃中毒之事朕定会调查清查,绝不姑息凶手,请母后放心。”

说完,他便拉着赵拂光的手离开。

从头到尾,没给奄奄一息的赵摇光一个眼神。

骄阳似火,两人一路行至长乐宫,额头鼻尖皆是汗珠。

赵拂光胡乱抹了一把,慕淮皱眉,掏出锦帕,一点点将她脸上的汗水擦拭干净。

“你……”她脸红心跳,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

慕淮面上带着几分纠结,良久,终于开口。

“边境急报,北漠正集结人马,意图来犯。”他紧攥着锦帕,骨节泛起白色,“前朝无良将,此战危急,朕想同你商量一件事。”

赵拂光怔愣,突然觉得自己可笑。

原来所谓的信任和温柔,不过是有求于她。

罢了,三年前她便说过,她会成为他手中最锋利的剑,斩世间荆棘,护大昱国泰民安。

而今,不过是回到当初。

她神色冷了下来,淡淡道:“陛下打算如何?”

“御驾亲征。”

赵拂光猛地抬头,她都忘了,慕淮也曾是爷爷的学生,精通兵法,比起她,也更胜一筹。

她自然相信慕淮的能力,只是他如今尚无子嗣,若是发生不测,慕氏江山岂不是要拱手让人?

“只是如今国本未立,有些事,朕总不放心。”他的声音骤然变小,耳根也染上绯红:“所以,朕想和你要个孩子。”

先皇驾崩时就因未立太子,导致三王夺嫡,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慕淮作为最终的胜利者,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当时国家动荡,北有北漠虎视眈眈,西有柔然伺机吞并大昱国土,内忧外患,腹背受敌。

彼时赵拂光十八岁,却早已跟随赵老将军上过战场,小有威名。

赵老将军病危,她便主动请缨,哪怕战死沙场,也绝不让外敌入侵。

慕淮不同意,泱泱大国,让女子挂帅,岂不是让人笑话。

可事实是,除了赵拂光,朝堂之上无一人请战。

大昱与外敌征战数年,功臣良将死的死,残的残,到头来竟无可用之人。

赵拂光在御书房跪了三个时辰,求慕淮应允,许她出征。

那一日,慕淮将御书房的东西砸了个干净,最终点了头。

好在,赵拂光没有让他失望。

而眼下,赵拂光却摇了摇头,“请恕臣妾难以从命。”

慕淮昂首,只见她带着笑意:“因为,臣妾请战。”

7

赵拂光的第二次请战使得慕淮震怒。

他下令封锁长乐宫,任何人不得外出,将赵拂光软禁得彻底。

外人只道是皇后毒害贵妃,所以才遭陛下厌弃。前朝有武将为皇后求情,皆遭训斥,一时间,竟无人再敢为赵拂光说话。

后宫嫔妃却都像抓住了机会,在慕淮面前大献殷勤,就连身中剧毒的赵摇光也;迅速好起来,不过她倒是没找慕淮,而是去了太后寝宫。

太后正愁眉不展,叹息道:“外敌入侵,陛下打算御驾亲征,你说,这万一有个好歹……”

赵摇光愣住,御驾亲征?

她目光微动,状似不经意地说:“是啊,陛下还未有子嗣……”

太后眼睛一亮,对啊,皇嗣!

她立刻吩咐人去请慕淮,而后备下一桌酒菜,拉着赵摇光的手,嘱托道:“摇光,陛下出征前,你一定要怀上龙种!”

赵摇光满脸讶异,在太后的再三叮嘱下,这才羞涩地点头。

……

长乐宫。

赵拂光喝了口汤便干呕不止,濯翡要去请太医,却被她拦住:“不可。”

“将军,您这分明是生病了,为何不让末将去请太医?”

濯玉翻了个白眼:“你个笨蛋,将军这明明是有喜了!”

濯翡呆若木鸡,但见赵拂光一脸平静,也未曾反驳,便知道濯玉说的是真的。

她不解:“那为何不告诉陛下,让陛下派太医来啊?”

赵拂光严肃道:“此事绝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

若是慕淮知道她有孕,那就更不可能让她出征,若她不上战场,去的就是慕淮。

社稷不稳,慕淮肩上担负的是整个大昱。

她绝不能让他去冒险。

“濯玉,想办法出去,联系光明军的将士,整顿人马,随时准备出征。”她又强调道:“切记,一切都秘密进行。”

濯玉虽然吃惊,但还是领命而去。

烈日当空,长乐宫中寂静无声。

晚间,月上西楼。

赵拂光悄悄走到侧门,这里的守卫是她曾经的部下,受过她的恩惠,因而甘愿冒着杀头的危险,悄悄将她放了出去。

她换上守卫的衣服,一路行至承明殿。

承明殿是慕淮的寝宫,离长乐宫不远,只是守卫众多,难以靠近。

若是以往,赵拂光飞檐走壁倒也不是难事,可如今不得不顾及腹中骨肉。

月华如洗,她在承明殿前等待时机。

直到子时,守卫开始换岗,她趁着月色,混入其中一队,悄悄溜了进去。

只是里面依旧守卫森严。

好在她熟悉地形,绕过守卫,来到慕淮的卧室。

是赵摇光。

赵拂光呆在原地。

她抑制住内心的酸涩,开始寻找东西。

记得慕淮曾经说过,重要的东西都被他藏在枕头下,任谁也找不到。

好在她早有准备,带了迷烟。

捂住口鼻,一股细烟飘进床幔中,不久,床上便没了动静。

赵拂光小心翼翼打开床幔,仔细翻找起来。

忽然,她目光一凝,转而苦笑一声。

原来,慕淮的枕头下放的不是虎符,而是她昔日的弹弓。

8

慕淮还是皇子时,并不受宠。

别的皇子学的是四书五经,名赋策论,而慕淮却被丢在练兵场,跟随赵老将军学习骑射兵法。

大昱重文轻武,先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因而有人为了讨好其他皇子,根本不把慕淮放在眼里。

训练时,普通将士只需抗一个沙袋,便有人往他的肩上扔两个。

彼时他只是个十二岁的少年,如何能扛得起?

他不堪重负,半跪在地上,脸色通红。

周围人哄堂大笑。

赵拂光便是在那时出现,她手持弹弓,瞄准了笑得最开心的士兵的眼睛。

一招制胜。

她用的子弹不是石头,而是铁块。

果然,那人捂着眼睛,满脸鲜血。

赵拂光一脸冷漠,她一脚踢开慕淮身上的沙袋,鄙夷地说了声:“弱鸡。”

慕淮的“谢”字还未说出口,便又咽进了肚中。

一群看热闹的士兵都愣住,无一人敢说话。

“下次,再在军营中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弹弓瞄准的,可就是你们的脑袋。”

那时她不过十一岁,穿一身不合身的铠甲,站在一群士兵中间,像个偷穿父亲衣服的孩子。

可是她满脸煞气,愣是震慑住了一群人。

事后,赵老将军没责怪她,却罚她蹲了三个时辰马步。

而那个瞎了一只眼的士兵,则被逐出军营。

人群散去,只有赵拂光一人孤零零的扎马步。

慕淮犹豫了半晌,还是走过去说了声“谢谢”。

赵拂光却像只刺猬,丝毫不领情,“我又不是帮你,只是看不惯他们那么欺负人。”

慕淮有些落寞,还是强颜欢笑:“我向来不受宠,你是除了我母亲外,第一个出手帮我的人。”

赵拂光突然笑了,她豪气云天:“一个是不得宠的皇子,一个是受欺负的庶女,倒是同病相怜。你放心,以后有我在,绝不让人欺负你。”

绝不让人欺负你。

这一句话,她做到了极致。

不知不觉,赵拂光脸上居然挂了两行清泪。

她原以为自己的弹弓丢了,却不想在这找回。若不是此时床上多了一个女人,她真的要以为慕淮对她一往情深。

她将弹弓放回原位,终于在一个锦盒的夹层中找到虎符。

临走前,她深深看了一眼慕淮,在他额头留下一个吻。而后便大步向前,再也没回头。

9

赵拂光的二次出征极为仓促,她要在慕淮醒来前离开燕都,于是连夜调兵遣将,打算在寅时动身。

此次出征的皆是光明军的将士,不足一万人马,不过只要她走了,慕淮便无可奈何,自然会派大军跟上她的脚步。

有人发现她的动作,连夜进宫禀告,却被光明军的人拦下,软禁起来。

有人怒极,大骂赵拂光心存不轨,意图谋反。

也有人感叹陛下误信歹人,大昱江山危矣。

可惜没人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另一处,赵拂光结集人马,准备出发。

却有人心存疑虑,犹豫地问:“圣旨未下,又在半夜出发,这是不是有什么内情?”

赵拂光亮出虎符,厉声喝道:“军情紧急,虎符在此,陛下命我调令三军,尔等有何异议?”

空气仿佛凝滞一般,鸦雀无声,赵拂光高声喊道:“吾乃大昱皇后,亦是大昱的将军,而今,本将要率军出征,捍卫我大昱国土,守卫我大昱子民,众将士,可愿随我一起,征战沙场!”

是啊,领军的可是皇后,更是在战场上同他们一起出生入死的将军,是光明军最好的首领。这还能有什么内情呢?

将士们不再犹疑,齐声高呼:“杀!杀!杀!”

呼声震天,将士们斗志昂扬,气势如虹,一股肃杀之气在此凝结。

“出发!”

一声令下,大军出征。

赵拂光骑着骏马,夜风中,战袍猎猎作响。

……

东方既白。

一早便有人发现不对劲,而后大惊,怎么光明军的将士全部失踪了?

宫中,慕淮也在太监急促的呼喊中转醒,看到身边的人时,他忍不住皱眉。

可紧接着,他便顾不上生气,连忙穿上衣服跑了出去。

御书房中跪着一群大臣,皆是昨晚想要进宫告状的人。

“陛下,皇后娘娘带着光明军出征了,还将微臣等人软禁,直到今早才放出来。”

慕淮脸上的血色退得干净,他瘫坐在椅子上,声音颤抖:“皇后带了多少人?”

大臣好像不太确定:“大约不到一万人。”

慕淮双眼猩红,癫狂地笑道:“赵拂光,你可真狠。”

他提起笔,却发现自己抖若筛糠,根本无法写字。

他左手紧握住右手腕,强迫自己写下一封诏书,而后吩咐道:“立刻召集大军,务必追上皇后,听从皇后调遣。还有……护皇后周全。”

10

赵拂光留下一封信,没有提及北漠,也没有提及后宫,只有一句话:弹弓旧了,待我回来赠你一个新的。

慕淮红了眼。

他低声自由自语:“赵拂光,你最好说到做到。”

其实,他还是相信她的。

毕竟是战功赫赫的女将军,不过是一次出征罢了,她定然能平安归来。

可就在这时,又有一件小事传入他耳中。

太医院有人上报,太医院失窃,丢了许多药材。

这本不是大事,可怪就怪在,丢的药材既不是珍稀品种,也不昂贵,不过是些普通的温补之物,多用于孕妇安胎。

还有人说曾看见皇后医院。

慕淮心中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想,他派人拿来了敬事房的档案,里面记录了后宫嫔妃的月信时间。

他找到赵拂光的那页,上次的记录时间已是两个月前。

那是不是说明……她有孩子了?

若是出征前知道这个消息,他只怕是要高兴的疯掉。可此时,他只觉得心如刀绞。

战争已经开始,贸然更换主帅只会造成军心动荡,万千将士身死,这不是他和赵拂光愿意看见的局面。

可他,又怎么能安心高坐在朝堂,让她一个人浴血奋战?

慕淮陷入两难。

他无法抛下身上的责任,只能尽自己所能,保护她的安全。

他身边最顶尖的高手,尽数被派上了战场,各种救命的珍贵药材,也都到了赵拂光的营帐。

有人感叹陛下深情,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愧对她。

三年前是,如今亦然。

11

赵拂光与北漠交战数月,捷报频传,想来不日便可攻下北漠皇城。

可是却有一件事让她不得不暂缓脚步——她要生产了。

两军交战,主帅却要生孩子,着实是闻所未闻。

营帐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医女急切地喊道:“娘娘,用力啊,孩子马上就出来了!”

赵拂光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如纸,她双拳紧握,指甲嵌入掌心,手上也浸出血迹。

濯翡端来一盆热水,转眼便变成红色。

她抹了一把眼泪,转头便去端下一盆。

连日的征战,赵拂光难以修养,身体早已被掏空,新伤加旧伤,而今身体止不住地流血。

若不是底子好,怕是连生产这日都撑不到。

濯玉抓着赵拂光的手,鼓励道:“将军,咱们就要胜利了,陛下还在燕都等您,您一定要坚持住啊!”

赵拂光惨然一笑,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熟悉的身影,从年少到成熟,每一个模样都深深刻在她的心中。

可是,她还能回去吗?

“糟了,出来的是脚!”医女一声惊呼,险些跌坐在地上。

胎位不正,娘娘又大出血,身体虚弱,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医女下跪痛哭:“微臣无能,医术不精,保不住小皇子……”

孩子的脚已被挤出宫口,强行生产,只能是母子俱损。

为今之计,只有终止妊娠,或许还能保赵拂光一线生机。

只是此举无疑是将孩子送上绝路。

血还在流着,濯翡仍然机械地将血水换掉,再端来热水。

“救他!”赵拂光嘶吼一声,狠狠抓住医女的手腕,艰难道:“无论何种代价,哪怕剖腹取子。”

其余三人大骇,但赵拂光坚持:“这是军令!”

她们知道,赵拂光决定的事谁也无法更改,若是舍弃孩子才能保住她的性命,那即便她活了,余生也不会快乐。

三人哭成了泪人,却还是开始准备剖腹——这是唯一一个救孩子的办法。

鲜血淋漓,刀尖划破腹部,赵拂光愣是一声没吭。

医女双手颤抖,轻轻将孩子取出,剪断脐带。

好在,孩子平安无事,只是身量甚小。

是个女孩。

医女将孩子放在赵拂光身边,扯出一个笑,却是哭腔:“恭喜娘娘,是个小公主。”

赵拂光想摸摸她的脸,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

她脸上已经毫无血色,身下的血迹已经流到地上,蜿蜒成一条小溪。

忽然帐外传来一声急报:“报!启禀将军,北漠投降了!”

两国交战数年,向来水火不容。如今大昱虽然胜利在望,可若能就此结束战争,亦能减少将士牺牲,不失为一桩好事。

将士们欢欣鼓舞,奔走相告,无人知晓,他们的主帅已经油尽灯枯。

赵拂光也露出浅浅的笑容,虚弱道:“战争结束,迎来和平,开启新生,既然如此,便为你取名‘晨曦’,希望你为大昱带来希望。”

“只是,母亲无法陪你了……”

在晨曦公主满月那天,北漠正式与大昱签订协议,从此向大昱俯首称臣。

而大昱的军队也整装待发,不日便可班师回朝。

12

回到燕都,晨曦公主整整消瘦了一圈,原本胖嘟嘟的小脸都变成了瓜子脸,濯翡和濯玉十分心疼,只想赶快回到皇宫,让公主少遭些罪。

好不容易到了燕都,马车却停了下来,濯翡不满道:“为何不走了?”

此处离皇宫还有八十多里,若是不趁早赶路,今天便回不去了。

她掀开车帘,只见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正一步步朝马车走来。

晨曦公主似乎有所感应,小手挥舞,十分欢快。

将士皆下跪行礼,濯翡抱着孩子下车,却见慕淮双眼通红,哑声问道:“她呢?”

濯玉抱着一个木盒,悲痛道:“将军说,她幸不辱命。”

慕淮却开始狂笑,笑着笑着,眼泪便布满脸颊。

“好一个幸不辱命,赵拂光,你可真狠!”

他抱着木盒,瘫跪在地上。

“三年前你便说过,你要做我手中的剑,以一身战功让我娶你。可你知不知道,即便你什么也不做,我也想娶你!”

“从你出现在我生命中那一刻,你便是我这一生唯一想娶的人。”

“我偷了你的弹弓,因为那上面有你的味道。娶你是我假装不乐意,我怕有人伤害你,可心底的欢喜却抑制不住……”

“我想将天下捧到你面前,却没想到,你为了护住天下,连自己的命也可以舍弃。”

“若是如此,我要这天下又有何用?”

“赵拂光,我还在等你赠我新的弹弓……”

“赵拂光,你回来……”

四下寂静,唯有帝王的哭声震天。

他紧紧怀抱皇后的骨灰,无人敢上前打扰。

……

又是一年春来到。

晨曦公主日渐圆润,小脸愈发像个包子。

嘉和五年,帝下旨:皇长女慕晨曦,天资聪颖,可堪大任,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皇储,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

此诏一出,举世皆惊。

古往今来,可从没有公主继位的先例。

慕淮却抱着女儿,一脸宠溺:“朕的女儿,自然要予她无上的荣耀。”

他的目光悠长,像是透过公主的脸,在看另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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